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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节 出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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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沃城收复战毫无悬念。库狐人战败的消息传得比风还快。没等望见吴忧军队的旗号,几个叛徒已经收拾了细软弃城逃跑了。不过除了胡繇之外,元建和李操很快就被民间义勇军捕获处死。狄稷一直为自己没能亲手斩杀叛徒而耿耿于怀。

    吴忧和折里带丽水边惨烈的一役之后,云西抗击库狐人的战争也就此告一段落,再也没有什么大规模的战事。如苏平所估计的,九月,大月氏城的库狐人掳掠一番就撤围而去,莫言愁所部在围城战中伤亡过半,也无力追赶。战事一了,莫言愁将善后工作交给陈晟,自己领兵往沃城和吴忧会合。一个月之内,随着库狐人大规模的退却,莫湘、胡沛、金肃、秦古剑、毕素丹等相继回到沃城复命,现在,除了正在和宁家一起抵抗迷齐人军队的哈迷失、羊褐、马晃等人,吴忧手下众将再次齐聚。加上苏平带来的几千边防军,吴忧麾下的兵力达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数量——两万人。荒寞的沃城重新热闹起来。

    苏平早就草拟了安民告示,派遣使者去四野八乡宣告。这次百姓回归的速度快得惊人,以沃城为中心,沿着丽水南岸,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有数以万计的牧民帐篷搭建起来,而且还有更多的牧民的篷车在往这里来的路上,牧民们多年来第一次安心地在秋季牧场放牧牛羊,茂盛的牧草迅速为牛马羊补膘。在靠近南方的地区,汉人农民也开始回到自己的土地上,整理荒芜的土地,挖掘出底下的红薯,充作过冬的口粮,并在地里洒上来年的发芽的麦种。

    战争的伤口可以随着时间慢慢愈合,但希望之火已经在人们心中点燃。人们一改过去对云西士兵敌视的态度,自愿献出他们仅有的存粮给这些衣衫褴褛却纪律严明的士兵。整个云西一派蒸蒸日上的乐观气氛。

    随着一些倾向性很明显的宣传,现在吴忧骁勇善战的形象深入人心,没人不知道这位年青的云西都护是库狐人的克星,是大神赐给云州人民的救星,再加上对去年抗库狐战争中金赤乌的出色表现的宣传,吴忧的名声现在直追神威将军萨都。

    “话说那库狐王子摆出一个群猪咬虎阵,啥?你不知道什么是群猪咬虎阵?去去去,一边呆着去,下面我就给大家说说什么叫做群猪咬虎阵……”一个说书艺人在街头茶馆中唾沫横飞地演说着那场刚刚过去的大战。

    “噗哧!”一听“群猪咬虎阵”这可怕的名目,角落里一个少年忍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此举立刻让正在兴头上的茶客们不满起来,那说书艺人更是嗔目作色,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吓得那少年忙不迭地赔罪,落荒而逃。

    出了茶馆,少年三转两转来到太守府,守门军士认得他正是闲的没事做偷偷溜出去玩耍的吴毒,便装作没看见,任他进去了。吴毒悄悄地走进门,满以为这次没人看见自己,不料正好遇上了莫言愁兴冲冲地走出来,两人差点儿撞个满怀,都吓了一跳。吴毒正要跑,不防莫言愁伸手就拎住了他的耳朵。

    吴毒求饶道:“莫将军,莫小姐,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捉着我做什么?”

    莫言愁笑道:“就是替你师傅管教管教你,哼,是不是偷偷溜出去玩了?欺负你师傅现在不能动弹是吧?嗯,要是我去和他说的话,嘿嘿,看他不揭了你的皮才怪!”

    吴毒哭丧着脸道:“莫姐姐,莫大姑,莫奶奶!您成天那么忙,干吗和我过不去?”忽然又换了一脸谄笑,凑到莫言愁跟前道:“您就把我当成一个屁给放了吧,好不好?”

    莫言愁啐道:“呸,小滑头!我有那么老么?”

    吴毒忙奉承道:“姐姐美若天仙,看上去也就十七……哦不,十六,哈哈哈哈哈……”

    “去去去!”莫言愁听了眉眼儿都带着笑,松了手道:“少没大没小的,叫姑姑。”

    吴毒得她撒了手,立刻哧溜一下滑出去好远,伸伸舌头做个鬼脸道:“姑——奶奶!”不等莫言愁再次有机会捉住他,大笑着一溜烟跑了。

    不过一进中门,吴毒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张大嘴巴看到了吴忧正带着几个随从大踏步往外走,看起来好像伤势已经完全好了。吴毒立刻收敛起那副轻薄神态,垂手在一旁恭恭敬敬站了,道:“师傅!”

    吴忧心情不错,并没有追究吴毒私自跑出去玩耍的过错,他对吴毒道:“你在正好了,我正想派人找你去呢,走,跟我打猎去。”

    “打猎?”吴毒这才注意到吴忧换了一身紧凑的猎装。“好啊!”难得吴忧这样高兴,吴毒到底是孩子心性,欢呼着跑去换衣裳,准备猎具马匹。

    “大人!大人!”一名军医跌跌撞撞跟了出来,嘟囔道:“大人伤势还没有痊愈,不宜行猎啊!”

    “罗索!”吴忧一个眼神就把那医生的下面要出口的话给堵在了肚子里。吴忧的好兴致并没有因此而稍减。等到他上马出城的时候,莫言愁、狄稷等将领已经集合了三千名士兵,兴致勃勃地带着各种猎具已经准备好出征了。

    吴忧对两人笑笑,就在马上招了招手表示感谢。不过正当他们要出发的时候,另一支百余人的小队伍从城南追上来,领头的正是莫湘。

    吴忧脸色立刻垮下来,左右看看,似乎在找个地方藏起来,众将之中他谁都不怕,就怕莫湘谏言,这次行猎也是周密安排,唯独瞒着莫湘。不料还是被她发觉了。一想到莫湘可能板着脸一本正经说出教训的话,吴忧不禁头疼起来。

    莫湘缓辔来到吴忧马前,下马参拜,吴忧忙不迭地还礼,莫言愁等军校也只得下马和莫湘见礼。莫湘微笑道:“主公好兴致,出来打猎么?”

    吴忧讪笑道:“是,在城里闷了那么久,出来散散心。”

    “这是好事,你应该增加点室外活动,医生们过于陈腐了。”莫湘没有像预期的那样反对,看上去还很支持的样子,这让吴忧很有点意外。莫湘接着笑道:“这么大阵仗,倒像是要打仗似的,这是新组建的金赤乌么?瞧着倒是满精神。”

    吴忧这时候已经完全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笑道:“都是从各部刚挑选出来的,精神是精神,真正的本领要看一会儿的表现了。为他们,这阵子狄稷、阿愁没少费心。”

    “嗯,”莫湘点点头,“围猎练兵是老早就传下来的法子,不止金赤乌,其他部队也该练练。我向主公讨支令,让我部下的杂胡义从也参加围猎吧。”

    吴忧道:“这样甚好。我还听说你最近征召了一些青年女子加入军伍是么?这支娘子军我都没机会看到呢,今天不如让她们也一起参加围猎吧。”

    莫湘微笑应诺,手下一名传令兵飞快地去了。不一会儿,莫湘手下的两哨杂胡骑,一哨女营官兵就从城南开到。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女兵,吴忧部下的官兵们兴奋地骚动起来。不过他们失望地同样快,因为这些背着角弓挂着弯刀的女兵都是布巾蒙面,白布束胸,既看不到面容也看不出身材。她们都不戴头盔,剪断了长发,用三支短剑一样的簪子别成一种特别的发髻,虽然是第一次列队出现在众人面前,她们却并没有畏怯的意思,五百人马居然凛然有隐隐的杀气。而另外两营杂胡骑也是耀武扬威,士气高涨。

    吴忧赞赏地看了莫湘一眼,一个多月就有这样的成就,莫湘练兵的本事果然非同凡响。当下叱喝一声,座下骏马一声轻嘶,当先向远处奔去。行猎的号角声响起,士兵们欢呼着追随在吴忧的马后。

    这次打猎的目标是离沃城八十里的小胡山,那是一片茂盛的松树林地,周围是大片的草场,还有一个小小的湖泊。根据事先侦察的情况,十几天前,那里来了上万只的黄羊群,这些笨头笨脑的家伙大概留恋这片丰美的草场,逗留不去,不少牧人早就打它们的主意了,不过吴忧早有打算。沃城周围一下子集中了太多的军队,筹集粮食成了一个大问题,而吴忧现在还不想破坏自己的好名声去抢粮。近来吴忧也有让各部队分队出去打猎以补充军粮不足的意思,而若能将这么一大群黄羊捉住,至少可以暂且缓解一下粮荒的问题。

    黑羊族的老牧民脱脱已经五十多岁了,他头发胡子都已经洁白如霜。老人一辈子都在马背上度过,一生中参加的打围恐怕不下千次,这次打猎就由他担任吴忧的临时“军师”。而指挥几千人的军队进行这么大规模的打猎那是开天辟地第一遭,老脱脱激动地胡子直发抖,和后辈人说起来那是永世传说的荣耀,老人就跟在吴忧身边,唯恐出什么纰漏,十几名黑羊族的青年身背弓箭和数十名金赤乌老兵一起簇拥吴忧左右。

    在脱脱的建议下,吴忧将自己的本队分成三队,自领一队,而以莫言愁、狄稷各领一队,分左右两翼先出发包抄,至于莫湘,则要绕更远的距离,前去堵住黄羊群逃走的方向。分配任务已毕,众人分头行动。

    狩猎需要的不止是人数众多,技巧和耐心同样重要,吴忧准备了十天的口粮还有全套的野外宿营装备。

    当天傍晚,大队人马就停驻在小胡山南方十里左右的地方。脱脱和人去观察黄羊群的情况了。吴忧留在了大帐中,他也是第一次进行这样大规模的射猎,心里兴奋地不行,吃了点晚饭之后怎么也坐不住。帘子一掀,吴毒钻了进来,兴奋地道:“师傅,老脱脱他们去小胡山瞧黄羊去了,我怎么说他们都不肯带我,不如咱们自己去瞧吧。”吴忧听了正合心意,交代副将守好营地,两人就悄悄上了马,出了营地。只有几名贴身侍从跟着。

    当夜没有月亮,星光灿烂,夜风吹拂,松涛阵阵,间有虎啸猿啼,清爽的凉意沁人心脾。吴忧心情极佳,放马慢跑,享受着这难得的轻闲。十里路对骑马的人来说不算什么距离,小胡山似乎一转眼就到了。

    吴忧忽然停了下来,有些茫然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吴毒和侍卫们跟了上来。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像是琴声。”吴忧有些疑惑地问道。

    吴毒和侍卫们一个个侧耳倾听,末了却都摇摇头。轰鸣的松涛声音似乎是天地间唯一的声音了。

    吴忧笑了笑,带马往山上走去,吴毒等跟随其后,陡峭的山路并不适合走马,很快他们都不得不下马步行了。

    “师傅!师傅!箫声!”吴毒忽然道。

    这时候侍卫们也都听到了,呜咽的箫声就从山顶上传下来。在轰响的松涛声中,柔弱的箫声不绝如缕,始终回响在众人的耳边。

    “想不到荒山野岭竟有如此风雅人!风月佳人,不可唐突了。”吴忧笑道。于是留下一名侍卫看守马匹,步行上山。

    “什么人?站住了!”冷不防从狭窄的山道暗处蹿出来一个人来,低声喝问道。

    吴忧的侍卫们吃惊地抽出刀剑。吴忧忙将手抬起,按下侍卫们的刀剑,拱手施礼道:“在下云西都护吴忧。”

    那人一听,一下子矮了半截,原来已经跪了下来,道:“末将席雱,见过君侯。”

    “哟,你就是席雱将军啊!”吴忧惊讶地道。记得上次苏平领军救他的时候,就说派了一名叫席雱的将军去解吉斯特的包围。后来兀哈豹退走,吉斯特之围也自然解去,这名将军也就重归苏平部下建制,吴忧却一直不曾见过这人,只是想来能得到苏平的器重,必定有其过人之处吧。

    席雱对吴忧的称呼也很有意思,既不像吴忧的部下一样称主公,也不像苏平的部下们一样称将军,却称呼吴忧的爵位。第一次听人这样用爵号称呼自己,吴忧一下子还真是没反应过来。吴忧并不知道,论军职,席雱是破虏将军,和吴忧是平级,但吴忧同时是侯爵,云西都护,论实权和爵禄比席雱高太多了,所以席雱见了吴忧得行参拜大礼。虽然两人军职相同,但吴忧是他的上级,称呼吴忧的军职不太合适,所以他选择了称呼吴忧的爵位。

    吴忧上下打量了一下席雱,这个身形颀长的将领年龄应该在三十上下,脸上带着军人果决的神气,吴忧看了就有几分欢喜,连忙扶起他,笑道:“那么苏先生在山上了,他可真是好兴致。不过既然安排了将军在这里挡驾,那是不愿意有人打扰了。我还是不上去了吧。”

    席雱笑道:“不妨事的。苏先生和一个朋友约了在山上见面,我本想跟着出来散散心。不想人家又是饮茶,又是吟诗,又弹琴吹萧什么的,说的话都酸溜溜、文绉绉的,酒也没有一杯,肉也没有一块,可把俺给闷死了,只好自己溜下来,本想偷偷喝点酒吃点肉的,不想就碰上了君侯。君侯若有兴趣,尽管上山去,只有这么一条路,路上没有别人了。”席雱也是个直爽人,见吴忧没什么要问的了,便不再废话,立即告退,不知躲到哪里去接着享受自己的酒肉去了。

    席雱的介绍勾起了吴忧更大的兴趣。他等不及和吴毒等人慢腾腾爬上去了,展开身法,连蹿带蹦,几步就跑得没了影子,累得吴毒和几个侍卫气喘吁吁。

    小胡山高度大概五百米,整个山上都被茂盛的松林覆盖,但到了山顶,反而没了树,山顶上天然形成了一片方圆上千平米的光秃秃的石地,连草都没生一根,而且这片裸地相当平整,松树上落下的厚厚的松针就像是给地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地毯,在上面铺上毡毯之后,就是最好的筵席处所,让人不能不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现在这里正举行一个小小的茶会,几十张柔软的羊皮铺在地上,三张小几呈品字形摆放在上面,每一张小几上都摆放着一套茶具,苏平东向坐,刘衮南向坐,一名穿黑袍的女子坐在苏平对面,小几微微侧过,斜对着刘衮。经常追随在苏平身边的陈青、狐眉都没在。十名女侍各持一颗夜明珠站成一圈,幽幽的珠光照着石地,另有十几名侍童环绕服侍。

    方才吹萧的正是刘衮,一曲终了,苏平轻轻鼓掌。刘衮自负风liu,文武双全,音乐上也得过明师指点,有相当深的造诣。刚才他这一曲《清风明月》曲谱出自前辈高人之手,意境高远,幽怨绵长,深得曲中三昧。并且他学习过高深的武学,气息悠长,中气十足,箫声远远传了出去,甚至盖过了松涛声,以至于吴忧在半山腰就听到了。

    “好!好!”忽然间冒出来的吴忧一说话把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哟,是吴将军!”虽然光线不是太好,苏平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吴忧。

    “哈哈哈哈,苏兄你不够意思,自己跑出来风花雪月也不叫上我。”吴忧笑呵呵地道。

    “将军!”“大人!”反应慢了一拍的刘衮和侍童们纷纷对吴忧施礼。那十名女侍却对吴忧不理不睬,似乎不认识吴忧是什么人。那名黑袍女子被黑袍遮住了面孔身材,对吴忧的出现同样没什么反应。

    “这是我的一位客人……”苏平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那女子的名字。

    “失礼失礼!大家继续。”吴忧并不介意,乐呵呵笑着,挨着苏平跪坐下,一口将苏平刚泡好的一杯茶给喝了。

    苏平苦笑着摇摇头,只能重新冲泡茶水。

    吴忧指着放在一边的瑶琴笑道:“苏兄原来除了喝酒,还雅好这个。”

    苏平微笑道:“雕虫小技罢了。听说吴将军涉猎广泛,对于音乐一定有独到的见解。”

    吴忧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在下对此并没有深入研究,只是勉强能辨别五音而已。”他转过脸对刘衮笑笑道:“刘公子文武双全,才真是我大周的年青俊彦。”

    虽然有夜明珠的照明,毕竟比不得白天,刘衮的面目隐藏在阴影中瞧不清楚。忽然听到吴忧和他说话,刘衮没什么准备,他含含糊糊道:“将军过奖了。”

    这时候那女子站起身来说话了,声音柔美动听,如山泉一般凛冽、干净、甘甜,“苏公子,刘公子,既然你们有朋友来,小女子便告退了。”

    苏平抱歉地笑笑,便欲送客。刘衮忽然起身拱手道:“在下不腆粗陋,聊献薄技。方才苏先生也弹奏了一曲。”他看了苏平一眼,继续道:“久闻姑娘神技,衮常心想往之,今日好容易得见一面,还请姑娘不吝赐教。”

    哪知那女子毫不客气道:“饮茶奏曲本是雅事,但现有一群俗物扰乱视听,今天是决不能弹奏了。”

    吴忧闻言双眉一轩,笑意顿时从脸上消失了。

    正在这时,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吴毒和几个侍卫气喘吁吁地爬了上来。他们第一眼就被那十名侍女手中的夜明珠给吸引住了,单单一颗这么大的夜明珠就价值连城,更何况一下子十颗!吴毒以前走南闯北也算有见识,瞧得眼都直了。那些女侍的美貌和华贵的衣着反而不能引起他们多少注意了。

    “咳咳咳!”手下们垂涎欲滴的表情让吴忧感觉自己确实是个“俗物”,至少是一群“俗物”的首领,只好试图唤回这些部下的眼神,给自己留点儿面子。吴忧咳得都快吐血了,吴毒等人才恋恋不舍地移开了目光。

    苏平微笑,对那女子道:“姑娘请稍等等听我说。吴将军乃是屡次抗击库狐人的英雄,保全了云州数十万百姓的安宁。今日不过是适逢其会。这个小子是我和吴将军的弟子,这几名是吴将军的侍卫,都是很好的战士。姑娘乃是世外高人,向不与世俗之人来往,今日他们得睹姑娘仙姿,也是一种缘分。再说长夜漫漫,山路难行,姑娘何必急于一时呢?”

    黑袍遮去了那女子的表情,她似乎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坐了下来。不知为什么,吴忧总有种感觉,似乎那女子重新坐下之后就有人在暗中窥伺他似的。

    吴忧心里对这名能得到苏平如此尊重的女子的身份好奇得要命,但实在张不开嘴问——如果能告诉她的身份的话,大概苏平早就介绍了。

    不知那女子是觉得可以考虑一下苏平的意见,还是别的什么考虑,她表现出一点兴趣和这些“凡人”交往了,可能觉得这样呆坐着太过沉闷。她拍了拍手,两名女侍站在了她身后,另外八名女侍各自取出琵琶、筝、笛子等乐器,每人一种,各不相同。

    吴毒傻傻地看着这些身段苗条的女侍们像是变戏法一样地变出乐器来,他怎么都想不通这些东西她们先前是藏在哪里的。

    “几位既然盛意拳拳,小女子再推辞就是做作了。苏公子,刘公子,吴将军,三位可有兴致与小女子合奏一曲?”女子的声音给人以干净透明的感觉,一如纯净的水晶,让人无法拒绝。

    刘衮大喜,重新坐下,苏平也取过琴,吴忧四下看看,却是没有乐器。那女子又道:“不知道将军擅长什么乐器?小女子可为将军筹备。”

    吴忧不信她真能随身带齐所有的乐器,有意难为她,道:“不知军中牛皮大鼓姑娘可有带?”那军中牛皮大鼓向来作为军中仪仗之用,重量少说也有五百斤,绝对不能随身带着的。

    不料那女子毫不在意,道:“这有何难?”

    身后两名女侍上前来,取出一堆木片、铜片、机簧,弦线、铁钉等东西,就在众人眼皮底下,四只手如飞一般,一会儿就组起一面硕大的铜鼓,就连两支鼓锤都是由多截木铁环套组装而成的,相当精巧。两名女侍组成大鼓之后,就抬到吴忧跟前,将鼓锤双手奉上。吴忧握住鼓锤掂了掂,握把处包以丝绒,柔软适度,虽然有点短小,但握上去相当舒适,并且入手沉重,分量并不比一般的鼓锤差,他试着敲了一下鼓面,鼓声沉浑有力,音色醇厚,比牛皮大鼓强太多了。

    “真是夺天地之造化!”吴忧真心赞叹道,先前那女子的无礼也被抛诸脑后。

    那女子自取了一支洞箫,款款道:“单是合奏未免无趣,咱们不妨来个赌赛如何?”

    吴忧等三人面面相觑,苏平道:“不知姑娘要如何赌法?”

    那女子道:“咱们合奏不是普通的合奏,可以各逞技巧,引诱对方离开其原来的曲调,譬如两军交锋,谁走了调子,就是失去了自己的阵地阵形,就算斗败。如何?”

    吴忧笑道:“这个法子甚妙,既然是赌赛,总得有点赌注吧?”

    那女子声音里带上了笑意,道:“这是自然。”示意身边的女侍取出三个精细的木盒,吴忧、刘衮都不知道木盒里装着什么,苏平却是眼睛一亮,生怕女子不答应似的,连忙道:“在下打这个赌。”并且连连向吴忧使眼色,让他答应。

    吴忧好奇道:“不知姑娘这赌注是什么?”

    女子道:“几样拿不出手的小玩意儿,大家随便玩玩罢了。”

    吴忧还是不死心,道:“到底是什么小玩意儿?姑娘明示我们也好拿出相应的赌注来。”

    女子笑道:“这些东西对我来说自然一钱不值,只是世上有不少人觊觎这些死物。既然将军一定要知道,说说也无妨。这第一个盒子里面是几本杂书,记载了一些奇门阵法,星象历法,算学占卜,机关设计,第二个盒子是一本医学笔记,上面是一些行医经验,以及对前辈医书的一些考证,第三个盒子里是一本农书,记载了一些冶金配方,纸张、农具的制造,鉴别矿石的法子,种子选育什么的,聊以充数罢了。”

    吴忧听得两眼放光,原本平静无波的心境起了滔天大波,这些东西对于普通人来说充其量是一门聊以维生的手艺,但对吴忧来说,这些东西就是给十座城池都肯换的,特别是那本农书。若不是为了保持点风度,他几乎就要忍不住上前抢夺了。在苏平看来,吴忧那副急切的样子,已经近乎凶相毕露了,忙扯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不可造次。

    吴忧实在管不了那么多,弃了鼓锤长揖道:“不知姑娘想要什么条件才肯交换这几本书?”

    那女子沉吟片刻,道:“刚才说过了,只要在音律上能胜过我,不需一文,拿走便是。”

    吴忧退后一步,咬咬牙道:“好,就依姑娘。我以战马五百匹作为赌注。”

    那女子道:“我要那么些马做什么?”说话间自信满满,似乎赢定了一样,思考了一下道:“我不要那个,我要你的青霜剑。”

    吴忧闻言不禁犹豫了一下,这把剑对他来说承载了太多的东西,其意义并不是单纯的杀敌利器这样简单。苏平却低声道:“吴兄之志在于天下,何惜乎一剑?”

    吴忧闻言猛醒,将剑解下道:“就以此剑为赌注。”

    苏平朗声道:“姑娘想要在下的什么东西,尽管提出来便是。”

    女子道:“我听说先生师出名门,是万裕隆那个老不羞的关门弟子是不是?”

    这话一说出来,苏平立刻臊红了脸皮,道:“姑娘请不要辱及先师。”

    女子声音里带上了怒气道:“哼,万裕隆那个假正经,老不羞,死了算是便宜他了。如果你要出赌注的话,我要你当着众人的面骂那老鬼三声老不羞,就行了。”

    苏平紫涨了脸皮,显得极为为难,这种辱骂先师的事情实在过于大逆不道。他家是云州望族,家学渊源,而天资聪慧的他在十二岁就读遍了家中藏书,闻名乡里,于是只带一老仆出门游学,得到了当时著名大儒万裕隆老先生的指点,勤读诗书,砥砺志节。对这位方正君子,授业恩师,他一向作为自己人生的楷模的。万老先生也极爱这名关门弟子,视他为衣钵传人。临终之际,老人摒退家人,只让苏平一人服侍,他颇为遗憾地提到,曾经很对不起一位故人。从老人的口气中,不难揣摩这位故人恐怕是一位女性。老人更遗憾的是,据他所知,这位故人才智当世几乎堪称独步,所学更是他的十倍,若苏平能得到他(她)的指点,成就当更上一层楼。这位黑衣女子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年青,应该不是那位高人本人,而应该是其传人了。

    这次轮到吴忧劝他了,“苏兄,反正这里没有外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况咱们三人不一定就输了呢。”苏平心里老大别扭,只是刚才他已经劝吴忧以爱剑作为赌注了,自己实在不好意思推脱,再说心里也存着那争强好胜之心,也就勉强答应下来。

    刘衮一下子紧张起来,从前面两人的情况看起来,这位女士有折磨人的特殊爱好,不知道她会对自己提出什么要求,不由得惴惴不安。

    那女子见苏平已经答应了,转对刘衮道:“如果刘公子输了……那么请刘公子答应一件事,请刘公子明媒正娶苏巧儿为妻。”

    吴毒在一边奇道:“苏巧儿是谁?”

    刘衮却显得有些慌张地道:“我答应,我答应就是了。”

    吴忧等人心中诧异,不知道这苏巧儿是何许人也,居然能让刘衮这样慌张。实际上这是刘衮的一块心病。刘衮家境贫寒,当初他入京谋求出路的时候,缺乏盘资,曾经受到家乡一个叫苏巧儿的妓女的资助,他曾许诺,他日得志,必回家迎娶苏巧儿。但真的高中状元之后,他却因惧怕言官物议,将此事抛诸脑后,也最怕人提起这段往事,却不知道这神秘女子是从哪里得知的他这段阴私。因怕她说出更多的话来,赶忙应承下来。

    那女子这才道:“既然三位都没有疑义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吴忧这时候却冷静得很,他对女子一拱手笑道:“在下还有个小小的不情之请,希望姑娘能答应。”

    那女子微微点头。

    吴忧道:“首先我们三人想并坐一起,不知姑娘有没有意见?”

    “可以。”

    “还有,若是在下侥幸赢得一招半式的话,希望能一睹姑娘玉容。”其实吴忧倒也不是那种登徒浪子,只是方才三个大男人气势一直被一个女子轻巧压制,对下面的赌赛来说,气势上先输了。因见这女子藏头露尾不愿见人的样子,便料她不知什么原因不愿见人,所以反将她一军。

    “这个么……”这个要求似乎有些强人所难,不过女子随即就笑出声来,道:“将军反击倒是够快的,小女子全接下啦,就如您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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