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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节 长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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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城至宁远,路途长达两千余里,云西五个千人骑兵队星夜兼程,用了十五天的时间先后赶到了宁远。脱队士兵接近三成。

    席雱率部第一个赶到宁远,他的部下还有八百人的完整建制,速度又是最快的,显示了他高超的带兵本领。遥遥扎下营寨,席雱与赵琼亲自前去观察敌情。他们赶到宁远城附近时,正看到及别八示都部属万余人声势浩大地进攻宁远。哈迷失的帅旗稳稳地立在城头,守军数量虽然不多,却如磐石一般牢牢扼住城头,一次次击退沙漠战士杂乱无章的进攻。

    兀哈豹使及别八示都相信,吴忧远征宁氏一定来不及救援宁远,所以哈克兰兵这次是倾巢而出,包括了沙漠骆驼兵六千,骑兵六千,步兵万余。在吴忧抽走云西绝大部分精兵的情况下,这样的兵力在云西足以横着走了。

    兀哈豹的想法是由及别八示都率大军直扑吴忧的老巢沃城。他则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挑动吉斯特、宁远周围的各部起兵发对吴忧。只要端了吴忧的老巢,云西将士失了根本,思乡情切,吴忧绝对约束不住他们,不费一刀一枪就能让吴忧几万大军灰飞烟灭。这条计策也堪称毒辣。不过在执行的时候及别八示都贪婪的本性暴露无遗。因为长久以来都垂涎于宁远的财富,及别八示都对孤军深入打击没什么油水的沃城没有兴趣。他擅自将攻击目标改成了城防坚固的宁远,而将兀哈豹打发出去挑动各部反叛吴忧。兀哈豹恼恨及别八示都的鼠目寸光,却不得不暂时隐忍。

    不过挑动反叛的事情似乎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容易。首先敢痛快响应他的部族并不多,草原上讲得是实力,兀哈豹被吴忧打得落花流水,这是不争的事实。现在依附于及别八示都这个贪婪的哈克兰人,没兵又没钱,只凭两片嘴,就算兀哈豹将前景吹嘘得天花乱坠,谁都不敢将自己部落的命运完全交给兀哈豹。

    这些部落不敢响应兀哈豹另一个原因就是吴忧这次征战抽走了各部大部分精壮男丁,收缴了大量的粮草牲畜充作军粮。就算要起兵也是有心无力。可以说,这些部族都将自己绑在了吴忧的战车上,利害相关,想脱身那是不敢也不可能了。兀哈豹徒劳地在草原上奔波,肯追随他的,不过是对吴忧衔恨甚深的几个破落小部落,甚至他的本族吉斯特部都畏首畏尾不肯追随他了。

    且不说兀哈豹四处碰壁,及别八示都却进展顺利。留给哈迷失的兵力不足以与哈克兰强大的军队打一场野战,哈迷失当机立断放弃了所有外围据点,将兵力收缩到宁远城内,凭坚城据守。所以哈克兰军队如入无人之境,予取予夺,斩获丰富。及别八示都开始觉得传说中多么强大的云西军队也不过如此,见了他还不是望风而逃?

    望见宁远高大的城墙的时候,及别八示都吓了一跳,不过贪婪很快就战胜了这一时的怯懦。宁远城,云州军经营多年,后来落在兀哈豹手上,破落了不少,但在兀哈豹的着力经营下,仍不失塞外名城的风范。后来兀哈豹战败,宁远完整地落入吴忧手中,吴忧似乎还没找到宁远多年积蓄的珍宝。而宁远的人口和财货正是及别八示都所垂涎的。

    但宁远的坚固超乎想像,没有精良的攻城器械,哈克兰军队再多的人也没用武之地。这里已经极为靠近沙漠,没有大树,也就没有木材。不管是云梯还是投石机只能从东南方的内地高价购买。而这种战略物资不管是云州还是云西方面当然不会卖给他们。而偏处沙漠一隅的哈克兰人征战一向以骑兵、骆驼兵为主力,主战武器是弯刀长矛,争夺的是水源、人口,基本不存在攻坚战,沙漠就是他们的堡垒,偶尔的土围已经堪称坚固的工事,攻打这样的工事根本不用攻城器械。所以他们不会闲得没事去做什么攻城器械。现在他们却要为此付出代价了。

    席雱观察了一下哈克兰人的进攻队形,笑对赵琼道:“一群乌合之众,进攻全无章法可言。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是没有什么长进。”

    赵琼道:“将军以前和他们交过手?”

    席雱道:“基本上历次征剿各叛胡的战争我都参与过,说起来云州五大部中,还就数哈克兰不禁打,军纪也最差,别看打仗不怎么样,祸害老百姓却是最重的。”

    “将军可有破敌良策?”

    “要说这哈克兰兵,也就他们的骑兵有点威胁。这些步兵绝大部分都是各部的奴隶,没有骑兵压阵,很容易就溃散。破敌么,靠我们这点人是少了点,不过也不要紧,看咱家的手段了。”

    两人返回营地,发现皮休、刘卞率领的第五队已经赶到,不过这一队人马快则快矣,却只到了五百多人,竟有一半的部队失散在了路上。

    当夜席雱与皮休、赵琼、刘卞等计议道:“我军远来,敌不知我虚实,故有奇兵之效,现在贼兵围城甚急,我等兵少,若是强行冲城必然被敌人发现我们兵力薄弱的缺陷,冲入城内也是一个困守之局,远不如我们在外围攻击战果显著。”

    三将道:“愿听席将军号令。”

    是夜,云西军稍作休整。平明时分,云西两路援军兵分四路,席雱、皮休、赵琼、刘卞各率一路,多点火把,击鼓鸣号,大肆鼓噪杀入哈克兰军大营。昏暗中哈克兰军以为云西大军杀到,张皇失措,四散奔逃,哈迷失亦派兵出城夹击,云西军斩首五百余级。及别八示都亲率精兵弹压,直到天色大亮,云西军收兵回营,及别八示都才勉强收拾残军,后退二十里下寨。虽然他的骑兵损伤不多,奴隶步兵趁乱却逃亡了大半,士气大受挫折,及别八示都懊恼不已。

    侦知敌人只有区区千余骑,及别八示都气急败坏,舍弃了背后的宁远不管,催促他的一万多骑兵来和云西援军决战。席雱令皮休组织正面防御,吸引敌人,他与赵琼、刘卞二将率部穿插,狠狠楔入哈克兰军骆驼兵和骑兵之间,完全打乱了哈克兰人的指挥体系。若非兵力有限,席雱几乎完全打垮了哈克兰的轻骑兵。

    一上午的战斗结束,哈克兰人没有沾到丝毫便宜,反而有两名千骑长被席雱擒杀。及别八示都恼羞成怒,干脆舍下宁远,集合全军进攻席雱。

    这下对哈迷失来说正中下怀,趁哈克兰军调动纷乱之际,哈迷失再次出击,击溃了哈克兰后卫步兵一部。

    席雱则趁哈克兰人尚未整队完毕,再次发动了突袭。云西轻骑的快马利箭让以近战武器为主的哈克兰骑兵吃足了苦头。

    哈克兰人这次仍然没有吸取足够的教训,匆忙派了两千轻骑抵挡哈迷失的进攻,大部队仍然乱糟糟进攻席雱。

    虽然云西兵甲尖利,毕竟人数上处于劣势,在哈克兰轻骑与骆驼兵围剿之下渐渐不支,不得不且战且退向西北方向,与此同时哈迷失出城部队也被击退回城,紧闭城门。哈克兰人受此鼓舞,对席雱更加紧追不舍。追击的队伍拉成了长蛇形。

    “追上他们,杀了他们!”及别八示都得意洋洋道。

    正当及别八示都兴奋之际,猛然间听得杀声震天,云西旗帜遮天蔽日,却是刘衮、金肃、范竺分别从北、南、东三面杀到,与此同时席雱、皮休各自率部发动了反冲击。哈迷失几乎将全城的可战之兵都拉了出来,对哈克兰军的后路发动了猛烈的攻击。哈克兰军大败而逃,降者无数。

    是役,云西军以不到五千人的兵力大败两万之众的哈克兰军。哈迷失率部追斩及别八示都于也遂海子。云西军分兵攻击嘉宁、嘉靖二关,关上哈克兰守军闻风而降。经两月,席雱率一千八百轻骑,击败及别八示都部将图图所率哈克兰残部五千人于夜明泉,斩图图,收其残众,随即轻取哈克兰沙城,释哈克兰王。哈克兰各部纷纷请求归附云西。

    得知哈克兰大败的消息之后,兀哈豹不敢再公开露面,逃匿无踪。

    收复哈克兰城后,吴忧以席雱功劳最大,表席雱为哈克兰太守,与哈克兰王共驻哈克兰,守卫西方边境。吴忧又授意席雱便宜行事,处置西方事务。席雱乃重建哈克兰沙漠骑兵,以备大用。

    其余众将率军返回沃城。

    大军回师沃城之后,吴忧遣散了大部分兵员,只留下金赤乌与部分杂胡骑拱卫沃城,让百姓得以休息。同时吴忧颁布了一系列政令:吴忧将亲自从金赤乌优秀官兵中挑选教官,派到云州诸胡部指导青年战士的正规训练。而如吉斯特、大小月氏、库比伦、哈克兰等大部落则由吴忧委派的将军坐镇主持训练事宜。吴忧又命各部族长铨选族中优秀贵族子弟分批到沃城接受更高级更系统的军官训练。又召集各部首脑会盟于沃城,为与会的首领们更换了原先朝廷颁赐的铁券印玺,重新换发了云西铸造的金牌令箭,金牌依各部人口、牲畜、兵力不同分虎、豹、犬三种。云西将按照各部等级不同分配农场、牧场,征缴税款。又分设千户、万户等保民官,为草原民建立户籍,厘清土地。吴忧又自己出钱赎买大量奴隶为自由民,将沃城周围的牧场田地分给他们放牧耕种。

    吴忧的新政策不可避免地触动了很多旧部族贵族的利益,将政权、军权更有力地集中到吴忧的都护府手里,云西军队的强大让大部分部族只能选择忍气吞声,但不甘心就此被削弱的也大有人在,那些大族虽然不甘心,但族中贵胄子弟大部都被吴忧以整训的名义扣押在沃城,倒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暗地里唆摆一些中小部族破坏吴忧的法令。

    在沃城会盟之后,很快地,以设脱部、射兰部为首,十几个中小部族参与,设脱部在大月氏城、射兰部在兴城发动了叛乱,宣布不接受吴忧的任何法令。临近的很多部落都采取了观望的态度。吴忧以鲍雅、罗奴儿、罗兴率五千金赤乌精兵攻击设脱部。命其就近征发大月氏、小月氏等部骑兵参与征剿。

    小月氏、大月氏各部迅速响应吴忧的征召,派出了近万人的精锐战士。这让吴忧和他的幕僚们都松了一口气,事实表明,吴忧的政策在这些地方是成功的。

    有鲍雅这样的猛将,加上金赤乌和杂胡轻骑这样的精兵,设脱部不到一个月就被彻底扫平,设脱部族的成年男子除了战死的全被卖为奴隶,妇女儿童则作为奖赏赐给了这次出兵的胡人部落。云西军队大胜而还。未几,射兰部长亲卫杀其主人,提其首级归降吴忧,吴忧斩杀这背叛首领的亲兵,遣使往射兰部归还首级,射兰部感其恩,乃降。有了这两部的教训,剩余跟着造反的小部落纷纷作鸟兽散。草原其他各部得到了吴忧的默许,纷纷出兵攻击这些倒霉的部族,他们的命运比设脱部好不到哪里去。不到两个月,叛乱完全平息。吴忧的政令在草原上畅通无阻。

    这天吴忧在沃城接见了一名神秘的女客人。这位客人到来的方式如此神奇,以至于很多平民都以为是天上的仙女降临。一只巨大的白鹤载着她冉冉降落在吴忧的府邸中。满天的花瓣洒满了吴忧的庭院。

    “这人居然没用任何法术!鹤是真鹤,花朵也是真花呢。”看了这样华丽的出场,阮君不无艳羡地由衷赞叹道。拉乌赤则是命令卫兵戒备。

    “不用紧张,是位老朋友啊。”吴忧自然认得,有这种排场的人他平生也只见过一个。

    “姑娘的箫技又有长进吧?”吴忧笑着问候道。

    女子一身青裳,浑身没有修饰,仍然轻纱蒙面,盈盈对吴忧和阮君施礼道:“将军安好,夫人安好。承蒙将军挂念,些许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吴忧开门见山道:“姑娘神仙一般的人物,不知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女子眉尖一挑,道:“将军不请我进去么?”

    阮君有点嗔怪地拽拽吴忧的衣角道:“一点待客之道都不懂得么!请进来吧。”

    “还是夫人通情达理呢!”女子轻笑一声,随着阮君款款进入厅堂。

    吴忧微笑着摇摇头,这个女人他看不透,也不清楚她的底细,不过看起来没什么恶意。倒也不好将她拒之门外。

    阮君虽然对这个女子很感兴趣,不过她倒是很知道这人肯定是有重要事情和吴忧商量,吴忧也一向不喜欢她插手政事,所以稍微寒暄两句就要离开。吴忧却一反常态,温和地挽留道:“你不用急着走。陪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小女子因为恪于誓言,贱名不能说出。为了行走方便,也曾用过不少化名,将军和夫人喜欢的话,可以称我上官毓秀,这是个还比较恰当的名字。”

    阮君想不通什么算是“比较恰当的名字”,并且对于这女子不肯透露真名感到相当不快,她是个直爽人,心里不高兴就都写在脸上,也不去刻意隐瞒。不过看吴忧表情如常,她就忍着不说话。其实她不知道吴忧现在的心志早就磨练得如钢铁般坚韧,就算上官毓秀说出再奇怪的话做出再奇怪的事情来,他也照样能不动声色。

    “上官姑娘,”吴忧微笑道:“承蒙您看得起,以实言相告,但咱们似乎并不太熟。姑娘神仙之姿,清雅异常,单纯品诗论画倒是雅事。只是吴某俗人一个,唯利是图,自认不足与闻姑娘机密大事。”先就封死了这上官毓秀的别样企图。

    上官毓秀轻轻一笑道:“小女子是没什么机密大事的,只是有样礼物送给将军。”她特意将“机密大事”咬得很重,暗含讥讽的意思。

    “无功不受禄。”吴忧假装没听出来,笑道,“再说我现在又不缺什么。”

    “果然?”上官毓秀美丽的眼睛露出一种玩味的神气,旋即笑道:“是我没有说清楚。是这样的,小女子略通医道,看将军眉间有青气盘桓,双眼带煞,怕是身子不大妥贴罢。”

    吴忧听得一愣,道:“只是最近有些劳累罢了,不算什么毛病。”

    上官毓秀没说什么,反倒是阮君急道:“你怎么不和我说?我给你看看……”阮君说着就探吴忧的脉搏。

    “我没事,身上一些旧伤有时候会发作罢了。”吴忧轻轻拍了一下阮君的手背,表示抚慰。

    “将军,下面我说几种症状,如果您说都不曾出现在您身上,我立即就走,今天就当没来过好了。”

    “你说罢。”吴忧的笑容逐渐消失,神色有些倦怠,淡淡的口气已经没有客套在里面,他很有礼貌,但更多的是高高在上的冷淡和厌倦。也许此刻的吴忧才是真正的表里如一。

    上官毓秀深深地望了吴忧一眼,平静地道:“将军有否觉得周身大穴不时剧痛如针扎,剧痛之后是奇痒难当,如万蚁咬啮,发作时间全无规律可循;又时而如坠严冬冰窖,时而如入酷夏火炉,受尽诸般煎熬苦楚,每次发作,短则一瞬,长则一天,手足麻痹,浑身无力;又肝火升腾,心浮气燥,喜怒难以自制,胸腹忧闷,难以舒遣;又xing欲勃勃,二目时常见血,xing事完毕,喉如火烧,饮水不解,必须烈酒镇压……”

    “够了!”吴忧陈声道,握着阮君的手陡然一紧,两道目光如针尖一般在上官毓秀面上徘徊。“你是谁?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他呵斥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阮君则是听她连房事这种隐秘的事情也直言不讳,不由得羞红了脸,偏偏这上官毓秀所说的房事细节,她还真在吴忧身上见过,却不知道这女子是如何知道的。

    “这么说来,小女子猜对了?”看到吴忧和阮君的表情,上官毓秀就知道自己多半没有猜错,带着点小小的得意,她浑然无视吴忧粗鲁无礼的问话。

    “姑娘,你……你……真是……这……夫君,这,是真的么?你成天要受这般苦痛折磨却不告诉我?”阮君看看吴忧又看看上官毓秀道。

    “小君,没你的事。”吴忧转头对上官毓秀道,“我只想问一句,这些事情吴某平生从未和人说起,姑娘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呢?莫非姑娘真是神仙?”

    上官毓秀笑道:“神仙之说虚无缥缈,我能知道得这样清楚,无他,只因为小女子的一位先人曾与魔刀有一段夙缘,见识过魔刀的威力却侥幸不死,后来就落下了不少症状。他老人家颇通医道,为了子孙不再受害,穷其残生研究克制这魔刀的法子,后代之人亦对此颇有心得,如果说世上还有人能治这个病的话,也就是我家了。”

    “你能治?”

    “我个人不行,不过我知道一个办法可以。”

    “好!你这份大礼我收下了。说罢,你要什么?”

    “……”上官毓秀看着吴忧忽然不说话了。

    “你要什么?”吴忧再追问一句。

    “将军。我希望单独与您谈一下。”上官毓秀道。

    “君,你去罢。”吴忧挥挥手。

    “夫君,”阮君犹疑了一下,象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道:“我可以不听你们的谈话。但你能不能满足我一个小小的要求?让我看看这位姑娘的容貌。”

    “女人家!”吴忧有点无奈地叹道,“上官姑娘,不知你能否满足一下内子的好奇心?”

    “很抱歉,不能。”上官毓秀直截了当地拒绝道,连理由都不说了。对于她这样坚决的拒绝,吴忧不仅没有恼怒,反而相当赞赏。他对阮君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可以走了。

    看得出来,阮君出门的时候颇有些不甘,频频回顾。

    “姑娘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吴忧端起了茶杯。

    阮君出了门,上官毓秀却摘掉了面纱,露出一副绝世的容颜:娥眉淡扫,巧笑倩兮,气质娴雅,目光沉静睿智。论相貌似乎比阮氏姐妹还要精致秀气些,足可与阿瑶一争高下,却又比阿瑶多了三分成熟妩媚。但这样的对照并不足以描绘她的那种让人捉摸不定的气质。阮香、张颖、宁霜无疑都是贵族女子中的佼佼者,似乎天然就带着威势,但她们在吴忧面前时,也不过是个纯粹的女人而已。而这个上官毓秀给人的感觉的确是贵族出身的人,但又和普通的贵族小姐有着本质的不同,具体哪里不同吴忧却一下子说不出来。吴忧甚至感觉到了她身上有那种长期掌握巨大权力的人所特有的自信,不过对照她所能支配的巨大财力,这似乎也不难理解。尽管她姿容盖世,无论放在哪里都堪称绝色,但吴忧却觉得最好将她看做可以平等相待朋友或者对手,而不是一个女人。

    上官毓秀在吴忧讶然的目光中笑道:“反正你也见过我的样子了,不想让旁人看见而已。总带着个纱巾怪闷的。”

    吴忧笑着摇摇头,没说话。他的眼睛虽然看着这绝色佳人,却没有任何被吸引或者打动的样子。仿佛上次在荒山上已经将她看够了一样。

    “这样不为色所动的男子当真少见。这才是成大事的人。”上官毓秀心中暗赞一句,对吴忧道:“诸侯之中,将军的经历最为传奇,将军和魔刀的关系还有所练的武艺造成了将军这一身怪病。如果小女子没有看错的话,将军的内功本是正宗玄门内功,绵韧悠长,虽然走的是阴寒路子,循序渐进的话,二十年当可有大成。但不知怎么回事,你练的又与正宗内功有所不同,将军所学驳杂,功夫多似速成,又不知通过什么手段,能刺激功力极短时间内暴涨,但有利必有害,每次这样运功之后,对身体的反噬也极大地损害着你的身体甚至精神。最后,就是你所受的伤,频繁的内伤外伤,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些都大量挥霍着你的生命根本。照这样下去,你身体很快就会垮下来,没有强健的身体支撑,你再强韧的精神也很快就会陷入错乱。不是我危言耸听,不采取任何措施的话,不出五年,你的身体将急剧恶化,不定时的剧痛和麻痒将变得十分频繁,天天光临你都有可能,而且时间也会越来越长。这个过程将持续两到四年,最后你将完全丧失行动能力,但无处不在的剧痛却将陪伴你到死。你的心志坚韧是我所仅见,在精神上的修为不下于从小修炼的法师,但我想如果可以选,你会选择疯掉好一些。因为这几年的时间里你整个人都将徘徊在疯狂的边缘,世上任何酷刑都比不上这种煎熬……”

    “好了。”吴忧截断了上官毓秀的长篇大论,“下面你就要说我最多就能活十年对不对?还是无比痛苦的十年罢?曾经有人对我说过这话,以前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听你说了才算明白。看来那人至少没有骗我。姑娘医道精深,吴某佩服之至。请问可有化解之法?”

    “有。”上官毓秀道,忽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就看将军原意付出多大的代价了。”

    吴忧不禁哑然失笑,原来绕来绕去最后也还是离不开一个“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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