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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节 燕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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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有嘉鱼,烝然罩罩,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

    南有嘉鱼,烝然汕汕,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衎。

    南有樛木,甘瓠累之,君子有酒,嘉宾式燕绥之。

    翩翩者鵻,烝然来思,君子有酒,嘉宾式燕又思。

    ——《诗经南有嘉鱼》

    上元佳节,按照惯例,吏民百姓一律放假三日。节日期间,大街小巷金吾不禁,灯火通明,民间初有观灯猜谜的习俗,相沿日久,遂成为一种雅俗共赏的娱乐活动。从达官贵人到平民百姓,各扎彩灯,争奇斗艳,热闹非凡。由于取消了宵禁,所以街上车水马龙,彻夜不息。很多大户人家的女眷都趁这一年中难得的机会出来逛逛街市,领略一下市井风貌。而那些浮浪子弟、烟花女子也趁机在大街上的人流中寻找自己的目标。

    淄州东港。

    上元节当天,阮香需要亲自主持各种官方庆典,作出一副与民同乐的姿态来,本来晚上还有与地方官员的宴会,但考虑到这次节日还有更重要的安排,所以阮香没有出席那个宴会,而是晚上在自己的住所举办一个小型茶会,只邀请来自各地的求婚者或者他们的使者。

    阮香的宅邸,吴忧很是担心地看护着卧床的面色苍白的阮香。从一早开始,阮香脸色就很差,勉强参加完白天的庆典活动,侍从不停地为阮香擦拭着虚汗,内层的衣裳全被汗水浸透了,一天下来已经换了三身衣裳。阮香喝药的时候都没法避讳吴忧了。

    “你得的究竟是什么病?”一天的时间里,吴忧不断追问阮香,得到的却永远只是温存的微笑,“虚寒,老早落下的病根儿,时好时坏,只要调理好就没事。我只是有点累。”阮香微笑着解释。

    “晚宴我不出席了吧,看那些人恶心。听说那个梦多的买买提从生下来就不洗澡,浑身还抹满了各种香粉,迎风能臭出十里地去。还有那个奇娜的多罗,身高五尺,腰围也是五尺,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吃成这样的……大哥,我不想见这些人。只要想想就觉得反胃。”

    “其实这是一个结交各方势力的机会——只要你愿意。”吴忧道。

    “我累,大哥。真的累,如果上天注定我的事业不能成功,如果大周注定要灭亡,一个人能改变什么呢?”阮香疲惫的模样显得心力交瘁,丝毫看不出是在短短几年内创下偌大基业的女主,反倒更像一个柔弱的需要人心疼呵护的女孩子。

    吴忧大大地惊讶了,阮香平时什么样的性格他一清二楚,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让人无法想象,他惊讶的是什么样的疾病能将阮香折磨得一片雄心壮志都化作流水。

    “妹妹,你病了怎么都不跟我们说一声?”阮君风风火火闯进来,侍卫也不敢拦阻,她正好听了个话尾巴,着急地问道。

    阮香露出一个苍白的笑脸,道:“没事,只是最近有点累罢了。”

    “我给你看看吧。”阮君拉过阮香消瘦的手,试她的脉搏。半晌,摇摇头放下,又试另一只,皱眉道:“妹妹身子怎么虚弱到这个地步?这不是简单的劳累导致的,可用什么药了?”

    阮香有些无奈地摇头,让内侍取来方子。

    阮君看了,连连摇头道:“都是滋补的药品,只怕于事无补吧?”

    阮香道:“一直瞧不出来什么病,大夫们也不敢随便下药。”

    阮君怒道:“一群庸医!”

    阮香凄然笑道:“也不知多少名医看过,都不见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是认命了。”

    “妹妹,你可不能先失了信心,不用担心,一定有办法的。”阮君安慰道。

    “禀公主,圣京张潋公子亲至,芦大人请公主和吴将军。”内侍禀报道。

    吴忧和阮香对视一眼,心中都是惊讶,张静斋与清河一向不睦,张静斋居然舍得让自己的世子亲自前来,难道就不怕阮香将其扣做人质么?还是这其中有什么阴谋在里面?两人都是心思剔透的聪明人,阮香眼睛一亮,挣扎着就要起身。

    “可别起来!”阮君忙按着阮香道,“脸色白得瘆人,还要逞强,就不怕出事?”

    “姐姐,你别拦着我,不信你问问大哥,我是不是该去走一趟看看?这对我清河可是太重要了。”阮香挣了一下,居然没有挣脱,便寻求吴忧帮忙。

    “我看你也是先躺着。叫芦笛与我一起迎接宾客吧。实在不行,你再出面。”吴忧温言劝道。

    “大哥,你怎么也这样说?”阮香不快地提高声音道,“来人,我要更衣!”话音甫落,一群侍从立即鱼贯进来。吴忧只得回避。

    “小香!”阮君着急起来,她可用不着回避什么人,毫不客气斥退那些侍从,道:“要是你非去不可的话,我替你去好了!你信不过姐姐么?”

    “当然不会……可是姐姐……”阮香苦笑道,很多事情的确不是这位实心眼的姐姐能理解的,三言两语也解释不通。

    “就这样定了吧。”阮君根本不打算听阮香的解释,三下五除二就换上了阮香准备参加宴会的常礼服,将自己的红狐披风给阮香盖上,将阮香的白狐披风披了,款摆柳腰,微蹙蛾眉,宛然便是阮香的模样。

    阮香瞧着却也有趣,笑道:“姐姐不开口,我都要被姐姐骗过了呢。”

    阮君自照了一下镜子,板着脸学阮香的腔调道:“姐姐莫要取笑小妹,叫大哥进来一瞧便知。来人!”阮香笑着蜷身在床角,等着看好戏。

    两名侍从女官进来,看到“阮香”这么快就着装完毕并且精神显得十分健旺,都有些惊讶。

    “床铺不要整理了,请吴忧将军进来。”“阮香”威严地吩咐道。

    “是!”一名女官顺从地退了出去,另一名女官则站到“阮香”跟前为她整理仪容,不使她的衣着有任何瑕疵。“阮香”惬意地转身,听凭这位女官在她身上忙活。

    “公主气色好了很多呢。”女官由衷地道。

    “嗯。”“阮香”并不愿意多说话。吴忧很快到了。

    “小……香?”吴忧很明显停顿了一下,有点疑惑地看着“阮香”。

    “阮香”挥挥手,女官退下。

    “大哥。”“阮香”向吴忧盈盈参拜。

    “小君!”吴忧十分肯定地揭穿了“阮香”的真面目,“又胡闹!我说刚才感觉怪怪的。”他往凌乱的床上看去,果然发现了纱帐中正在一旁偷笑的阮香,顿时有种上当的感觉。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吴忧有点奇怪地问道。

    “姐姐非要替我主持宴会。”阮香微笑道。

    “我哪里学得不象了?刚才的女官都没有看出来。”阮君有点奇怪。

    “这个,有些东西难以言传——小香,你也听她这样胡闹?”吴忧转向阮香。

    “难得姐姐这么有兴致呢。我刚才想明白了,张家再怎么样能和我有什么关系呢?现在我清河已经不用仰人鼻息了。”

    “话虽如此——”吴忧不安地望着阮香,担心之意表露无遗。阮君狠狠地在吴忧脚上踩了一下,吴忧才苦笑道:“好吧,小君你一会尽量少说话,一切有我。”

    阮君轻轻挎起吴忧的臂膀,柔声道:“大哥,我们走吧。”像是示威似的飞了阮香一眼。阮香瞧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孤单。

    两人正要走出门去的时候,阮香低声呼道:“姐姐!”

    阮君转身道:“什么?”

    “你要好好保重身子,照顾大哥。”

    “这个自然。”阮君笑道:“我是他妻子呀,我不照顾他谁照顾他?妹妹还有什么事情么?”

    “没有了。”阮香微微一笑,熨贴而优雅。

    芦笛一直在耐心地等,作为长期掌管监察厅的长官,他现在气度沉稳,虽然年纪尚轻,已经颇有大将之风。

    “公主请,军师请。”芦笛低头对两人行礼,谦恭地道。

    阮君有点挑衅地望了吴忧一眼,意思是看到了吧,别人都看不出。吴忧目不斜视,并不搭理阮君。阮君无奈,只好继续款款而行,照着贵族小姐特有的优雅步幅走去,由于久不操练,只走了一会便有点不胜其烦,趁了芦笛不注意,提了裙子就是一阵急赶。吴忧只是微笑,并不阻止妻子。

    待客的茶室不算太大,却也足以容纳三四十人而不显得拥挤,室内布设地炉,燃香炉,挂字画,摆古玩,香气氤氲,温暖如春,丫鬟侍婢轻手轻脚来回添香上茶。吴忧和阮君到的时候,茶室中或坐或站,已经有二十几人。

    芦笛走在吴忧身边低声问道:“如何通报军师?”

    吴忧淡淡道:“报云西吴忧即可。”

    一名知客乃大声通报:“云西吴忧到。”也许是吴忧的名声过于响亮,室内众人都停止了交谈,纷纷看向门口。那知客稍隔片刻才中气十足通报道:“清河——公主殿下到!”这一声让所有原本坐着的人全都站了起来。

    吴忧挽着“阮香”一起来显然给了真正的求婚者们不小的打击,几个涵养差的立即对吴忧怒目而视。吴忧自然不会将这些人的眼光放在心上。他锐利的目光一扫,已经将室内情形看了个一清二楚。

    最熟悉的当然是老熟人苏平,他闲适地陪伴在一位青年公子身边,漫不经心地喝茶,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身边的人交谈,看到吴忧,苏平微笑着稍稍欠身,吴忧点头为礼。那位贵公子不用问,肯定是张静斋世子,现官居五官中郎将的张潋,张潋与吴忧在圣京倒是有过一面之缘,说起来还是吴忧的大舅哥,为人雍容富态,平时雅爱诗词,结交士人,不似乃父的军人气概,锋芒毕露。而正对张潋怒目而视的,恰巧也是一名仪容丰美的贵族青年,吴忧猜测那是正与唐军交战的徽州刺史孙政之子孙髦,而站在孙髦一旁助阵的年轻人想必是徽州的盟友——吉州刺史晏彦之子晏翎。

    凭着屏兰人独特的装束,吴忧认出了那个神情忧郁的矮小黑瘦的青年人,屏兰王子星瀚,也许是军事上频频失利于南蛮人的关系,这位王子显得忧心忡忡,看“阮香”的眼神也多了不少热切,即便不能将这位强援争取到手,也不能空手而回。一直跟他低声交谈的,则是来自呼兰和伽兰的使者。

    一个蛮人装束的雄伟大汉更加吸引吴忧的目光——这人看上去三十多岁,身高体健,雄峻异常,眼睛里面异光闪烁,盯住人看的时候,咄咄逼人,给人以很重的压迫感。看他装束应该是南蛮的使者,吴忧心里留上了神,这人在南蛮一定不是无名之辈。

    那个靠窗眺望远方的披发男子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似乎浑身都散发着大海的气息,当是来自东海的王子利蓝家,他的佩剑狭窄细长,别具一格,服饰极其华丽,显示出其豪富的身家。奇娜的多罗和梦多的买买提正如阮香所形容的,一个浑身怪味,一个臃肿不堪,偏偏还是这些人中自我感觉最好的两个,两人也算趣味相投,缩在一个角落里将大把制作精美的点心不断添进肚子,还直遗憾无酒。

    最后,吴忧的目光在一个冰雪一般冷酷的青年身上止住了,温暖的环境止不住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寒气息,这人身材不是十分高大,看着年岁也不过二十多岁,却有一股慑人的气势,孤傲如鹰隼,顾盼如虎狼,头巾下露出银灰色的鬓发,冰蓝的双眸给人的感觉是一匹来自雪域高原的孤狼。这是迷齐王子狐淼。

    其他人就需要芦笛一一介绍了,包括派来观礼祝贺的开州、怀州、柴州等处的使者,还有几位年青而有声望的名士,令吴忧有点意外的是泸州赵明也派来了使者,看起来清河和泸州之间的战争并不能阻止他心存侥幸来凑这场热闹。

    “一会官面文章完了就去和晏翎公子聊聊天,对他和蔼一点。”吴忧低声在阮君耳边道。

    “聊什么?为什么要和他聊?”

    “因为他是这里唯一一个不那么讨厌的人,一个与人无害的绣花枕头。就聊你擅长的,法术之类的都没问题。但如果其他人搭茬,尽量不要理会,芦笛会替你处理。”吴忧笑得人畜无害,说话时候还朝晏翎笑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了。

    随着击磬一声,室内众人说话声都停止了,纷纷看着“阮香”和吴忧。

    “各位王子,各位公子,在下吴忧,乃是靖难旧人,今日承蒙公主厚爱,忝居司仪之职。”吴忧说到这,看着“阮香”,“阮香”对他微笑一下,鼓励似的点点头。

    “上元佳节,普天同庆,诸位宾客远来,清河上下,幸莫大焉……”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狐淼忽然冷冷插话道,“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周国还是一统,清河既非州名,亦非国名,何来上下一说?再者吴将军官居云西都护,虽是一方诸侯,却怎能代表公主?这司仪一职只怕有些勉强吧?”

    “这位是迷齐王子狐淼。”芦笛见这狐淼来者不善,借着为“阮香”介绍打断狐淼咄咄逼人的问话,同时对“阮香”使了一个眼色。

    “王子英勇善战,小香久仰大名。清河之说本属代指,并无自立王国之意,且我阮氏本即周国皇室血脉,忠君报国乃是国之本、政之基,岂是别人随意挑唆几句便能动摇的?吴将军为我大周戍守边疆数年,屡次击退外敌入侵,捍卫我大周疆土百姓,曾有同生共死的战斗情谊,乃是小香最信任的人,区区司仪一职,的确不算什么,小香仅是借此表达对吴将军的一点敬意而已。况且司仪嘉宾,乃是风雅事,祝颂赞词,也属常例,并无逾越违禁之辞,王子这样打断人家,不觉得无礼过甚么?”

    这番话说出来,狐淼顿时语塞,待想明白过来,要开口强辩,“阮香”已经表现出一副厌倦的样子来,再看别人也是幸灾乐祸的神情,显然都在等他出丑,狐淼冷哼一声,不再出声。阮君有些小得意地望向吴忧,吴忧暗地里对阮君一挑大拇指,只是想不通阮君何时变得这样聪明伶俐会说话了。其实阮君禀性极为聪慧,只是平日里不在这方面下功夫,稍得阮香点拨,已经明白该怎么说话,她自然看出吴忧的疑惑,只是现在不便点破这其中的关窍,也由乐得让吴忧去猜疑一下。

    被狐淼这样一添乱,吴忧草草将致辞完成,就宣布宴会开始。侍从们流水上来各式茶餐点心,品质比刚才两人没到时候所上的更加华美精致。

    那个被阮香笑为方人的胖子多罗一边大把地用手抓食,一边没口子夸道:“好吃好吃!早就听说大周物宝天华,花花世界,没想到这点心都做得这般入味。公主殿下,要是将你娶回奇娜,可没这般好口福,不如将这些厨子仆役都带着,你看如何?”

    “阮香”听他言语粗鄙,不禁皱眉,依着她火爆的脾气便要出言讥讽。不过芦笛轻巧地接过了话头,让她想起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那是不用和这样人一般见识的。

    “多罗王子谬赞实不敢当,”芦笛不动声色抢在“阮香”发作之前道:“只是大周的礼法,王子还需多多钻研才是,如果不会说话,清河可以派给王子最好的礼仪师傅。今天念在王子是外邦人,公主殿下会原谅您的粗鲁无礼。”芦笛作为清河方面的人,倒不似吴忧那么多顾虑,这番话已经说的颇不客气。其他人听了都为这位多罗王子感到害臊,不想这位王子自己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又抓了一把点心塞到嘴里大嚼一通,含含糊糊道:“那就等我学习了周国礼仪……只是不知道公主殿下能不能等……”

    芦笛见他一副烂泥糊不上墙的邋遢像,心中厌恶,实在懒得搭理这人,转与其他宾客交谈。吴忧对“阮香”微微一笑,“阮香”会意,似乎很不禁意地加入到晏翎等人谈话的圈子里面去。阮君还记住了吴忧跟她说的,选择自己擅长的话题,她想来想去只有法术是她的本行,自己似乎也只对这个有所了解,索性将话题引向法术和法师。探讨起周国法术的兴衰来。众人当然想象不到“阮香”的涉猎广泛竟至于此,何况法术这种东西一向被正统观念所排斥,在公开场合进行讨论倒还真是少见。在座虽然都是才俊之士,但能跟“阮香”答对上来的只有寥寥一二人而已。出乎意料的,那张潋表现了与其敦厚的相貌不相称的学识,见闻十分广博,虽然说话不多,但往往一针见血,颇有真知灼见,让人刮目相看。而那位晏翎学识也不差,他是卯足了劲要和张潋分个高下,他旁征博引,一时却也不落下风,孙髦反过来为他推波助澜。屏兰星瀚与几个青年士子也逐渐加入谈话,无不竭尽所能,希望引起“阮香”注意。

    看了张潋的表现,吴忧心中纳罕,按说晏翎这种公子哥儿型的人物钻研这种东西无可厚非,但张潋作为张静斋的嗣子去钻研这些“歪门邪道”就显得很费解了,或者当真是虎父犬子?趁着众人眼光都被“阮香”吸引,吴忧来到苏平对面坐下,笑道:“久违了苏兄。”

    “吴兄弟。”苏平温和的一笑,“一别经年,风采更胜往昔。”

    “世子亲来,委实出乎我的意料,不知其中有什么隐情?”吴忧随口问道,斜睨苏平的神色,并不指望他会告诉实情。

    果然苏中苦笑道:“我也想不到吴兄弟你能亲来,只是苏某此来,另有使命,忠人之事,不便透露。既不便对吴兄弟透露,又不愿说谎相欺,只好抱歉了。改日事情完结,一定摆酒与吴兄弟叙叙旧。”

    吴忧见他说得这般坦诚,自然不好继续问下去,哈哈一笑,岔开话题道:“当日苏兄走得好匆忙,兄弟都来不及送一送,于情于理,应该由我做东才是。”

    苏平略寒暄几句,并无深谈的意思,只是留心张潋与晏翎的争执,对“阮香”的神情尤为注意。吴忧深感无趣,起身踱到一边。

    “吴将军,听说阁下骁勇无双,用兵如神,每战必克捷,不知是也不是?”吴忧顺着话语声望去,却是那相貌颇为不凡的南蛮使者,吴忧记得芦笛介绍他名叫蒙良的,是南蛮的一员猛将。

    “蒙将军见笑,吴忧惭愧。些许薄名,都是朋友们抬爱。将军也是带兵之人,当知战场上刀枪无眼,能侥幸活下来,与其说是真本领,不如说是好运气。忧不过是比其他人运气好那么一点点罢了。”

    “吴将军此言太谦。”这时候插话的却是那个一直没有参与众人讨论的来自东海的王子利蓝家,他注视着吴忧道,“云州铁骑,天下无双,云西鲍、狄之勇,莫、哈之略,陈、陆之谋,声名都早已传播于海外,若非重洋远隔,小王早就想结识吴将军这样智勇双全的人物了。”

    狐淼见两人都是极力褒扬吴忧,心中不屑,冷言讥讽道:“将军好英雄!云州劫法场,沃城失家眷,丽水先败于宁氏,后大败于兀哈豹,中箭落马,毁面断发,丢盔弃甲,仅以身免……这就是所谓的骁勇无敌么?可笑!先叛阮氏之亲,又背宁氏之盟,再邀宠献媚于张氏,私德有亏,无耻之尤,一致于斯!灵魂这般丑陋、行为如此龌龊的人物,真乃淼生平仅见,所谓上负天地君恩,下不能保全妻子部众之人,将军之谓也,让人唾弃尚且不配,岂可进入天下英雄之列!若周国判断英雄的标准果然如此,真正的英雄岂不要羞死?”

    迷齐兵锋数度挫于云西,子弟战死于云州者不知凡几,而迷齐铁骑更是几乎年年侵边,杀掠云州人民兵将极众,两家早就结下了化不开的死仇。这狐淼伶牙俐齿,所数落的都是吴忧惨痛往事,吴忧再好的涵养也是气得脸色铁青,面上一抹杀机稍纵即逝,怒极反笑道:“好!好!好!看起来王子的确对在下下了一番功夫呢。但不知王子的武功是否和唇舌一般让人期待呢?”一边说话,铁拳紧握,面泛潮红,似乎一语不和便要因恼羞成怒而动手杀人。

    “若是动武,小王自然不怕奉陪,只是大周口口声声礼仪之邦,难道便是以拳头招呼客人的么?小王算是领教了呢。”狐淼毫不相让地与吴忧对视,毫不在意吴忧话中的威胁之意,更借方才芦笛的一席话挤兑吴忧。

    “大哥!”“阮香”拉了拉吴忧的袖子,轻声呼唤道。却是阮君听到这边吵将起来,过来查看。

    “当庭辱骂主人,尔这竖子也配谈礼!”吴忧看了一眼“阮香”,拳头渐渐松开,沉声道,“我们周国对于宾客向来是欢迎的,但对于闯进家门的强盗,就只有用刀枪来招呼。”两人锋利的目光相激,如同两柄利剑交击,要在空中碰出火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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