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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节 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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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武二七七年一月,王破敌部与开州军战于黄连桥,开州不利,退据祆水,唐军再进,开州退至宿担渠,两军在宿担渠展开决战。起初唐军攻势披靡,开州军节节败退,但董不语率一万多生力军忽然出现在战场上,猛击唐军背后,杨影趁势发动总攻,王破敌大败,折军万余,退至番阳,开州军旋即追踪而至,两军再战,唐军复败,王破敌因惧入圣京受责,竟是连夜烧毁营寨辎重,率残部逃往徽州去了。如此一来,圣京四面门户洞开,除了吴忧驻扎的宁镇一面,开州兵对其形成了三面合围,圣京竟是成了一座孤城。惊惶失措的朝臣们信心顿时跌落到谷底,刚刚凝聚起来的一点民心士气一夕之间分崩离析,于是朝中有人趁机主张,不如迎一向有名将美誉的吴忧和他的云州铁骑入城……

    “败得好惨。”吴忧感慨一声,啪地一声合上了军报。

    “主公,咱们可要早做准备。”陈玄的脸上皱纹似乎又增加了许多,须发都已白了大半,——长期在荒凉的草原大漠生活让人老得更快。他的话音平静无波,显然已经成竹在胸。

    吴忧微阖双目,听了陈玄的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问苏谒道:“苏先生有什么话说?”

    苏谒微笑道:“咱们一直不就为这一天做准备么?”

    吴忧二目倏然睁开,精光湛然,抚掌笑道:“此言最得我心。”遥望圣京,道:“天使也该在路上了吧。”

    “圣旨到!”吴忧话音未落,圣旨果然如期来到。

    “云西乡侯云州牧吴忧假卫将军印,持节,封燕国公,世袭罔替,领燕州牧,佩金鱼袋,增安国、万年两县实封两千户,长子荫云西亭侯,轻车都尉,妻服一品诰命,赏黄金千两,绫千匹,其余犒军牛酒若干,命即刻进军,铲除凶逆,打通徽京路,护驾之功,铭感朕躬。”

    一连串平时想都不敢想的炫目官位头衔砸下来,听着朱公公一叠声地恭维之词,吴忧心中却只有冷笑:不过是为了让这几千人去拼命,任凭阿猫阿狗都能封侯拜将,朝廷威严安在?官家体面何存?这样的官位名禄,要他何用?

    吴忧冷笑一声道:“臣不敢奉诏。”

    前来传旨的中官正是上次吴忧送进城去的朱公公,也算是老熟人。朱公公原本觉得吴忧为人好说话又慷慨,应该恭恭敬敬接旨杀敌,他也好回城报喜,皆大欢喜,没成想,“卫将军”“忠国公”等常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官爵落在头上时,吴忧却是冷起脸来毫不留情地予以拒绝。“这这这——岂有此理嘛!”朱公公连气带吓已经语无伦次了。

    “实不相瞒,下官毕生心愿,只想封王而已——”吴忧用一种极其weixie的口吻说道,眼中全是戏谑。

    “将军——这个要求恕咱家这个这个……”

    “怎么?不成么?送客!”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将军只要立下大功,封王那还不是迟早的事情。”

    “那么公公是主不了此事了?”

    “主……不了。”

    吴忧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声,拍着朱公公的肩膀道:“前言戏耳。烦请公公回京面圣,趁国变而谋权位者,乃是国贼,吴忧不是那等人。某不求高官厚禄,但求出征前一睹天颜,当面聆听圣谕。请皇上于五凤楼阅兵,亲赐旗鼓,以厉士气。”

    朱公公从地狱一下子升到了天堂,感动得一塌糊涂,连声道:“应当的应当的!”

    “那么还请公公费心,转致天子云州健儿的一片报国丹心。这官诰印信么,实不敢受。若果受了,恐难逃后世史家悠悠之口,吴忧畏惧的是千载骂名呵。”

    “将军请务必接旨。忠奸自有圣主明辨,别人不知,咱家可是都瞧在眼里,将军那是大大的忠臣。”

    两人又推让半天,吴忧最后才勉为其难地接了旨,朱公公也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促成皇帝召见吴忧。吴忧厚赉朱公公。

    朱某回城后即将吴忧的要求上报天子。郭奉等张家重臣当即破口大骂吴忧趁火打劫,不少公卿虽非张氏**,却也深怕外兵入京免不了又是一番烧杀洗劫——他们大多数人都经历了十几年前的张家铁骑洗城,那可同样是来自云州的野蛮军队——因此他们也坚决反对云州骑兵入城陛见。这样一闹,支持吴忧等入城的官僚就只占少数,却都是抱着不同的心思:有的是真心期盼这位“民族英雄”能赶走“反叛”的开州蛮子;有的是想借乱局搏一把,说不定就能平步青云;更有不少是阮香和吴忧多年来经营拉拢的官吏,借机兴风作浪,将圣京局势弄乱……凡此种种,虽然反对吴忧入城的一派在人数上占优,无奈形势比人强,谁也没有这个胆子站出来说能击退杨影的开州军。这时候以一己之力担负起守城重任的古熙将军的态度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但他在这个敏感时候意外地保持了沉默,而朝堂诸公公认最有智计的楚元礼,这几天一直就宿在张潋的府上,根本没有露面。张潋这个决策者,却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见外人,据传已经病入膏肓,甚至他原来的亲信谢朌、黄希增等都遭到疏远。

    楚元礼此人却是个异数。他以一个外来人的身份,凭着过人的才干很快上位,并且出任了权柄最重的大将军府长史一职,直接与闻机密决策。很多人相信,最近从中枢发出的指令,恐怕有大半是出自楚元礼的手笔,不少张氏老臣心下不忿,无奈连见张潋一面犹难,更别提弹劾楚元礼弄权了。时间就在公卿们的吵闹中悄然流逝,尽管吵嚷不休,所有人却都知道,有权作出决定的并非那个高坐宝座上的少年皇帝,而是深居大将军府的张氏当家人张潋。

    开州军队虽然作出了合围的态势,却并没有继续紧逼攻城。杨影心里恨得痒痒的,跟王破敌两场大战下来,虽然成功将王军逐出圣京,开州军队的战兵伤亡却也超过了七千,而这一战,他本不想打的……所幸此战缴获王军战马近万匹,除去伤损不能上阵的,还足足有七千之数,都是彪悍的云州战马,这可是买都买不到的上品战马!这笔意外收获让杨影做梦都能笑醒——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也可以像清河、云州一般,拥有强大的骑兵部队。

    开州侦骑已经发现萨都的十余万大军正猛扑向圣京,这头老虎可惹不起,杨影心里盘算着打退堂鼓。这一次出兵开州已经捞到了足够的便宜,若再僵持下去,恐怕讨不了好去。萨都这头猛虎,还是交给阮香和吴忧去头疼吧。一旦决定了撤退,杨影要做的就剩下怎么捞最后一笔的问题了。

    二月,开州使者借贺岁为名,再次进京谈判,条件却是放宽了许多:杨影索要公爵爵位,车骑将军印绶,授节钺,开州牧、柴州牧,并附上长长的一串要求任命的官员名单,并索银百万犒军,还有张潋让出大将军一职,由阮香取而代之等等,虽然条件依旧苛刻,却已经不似先前那么咄咄逼人,并且开州使者暗示,这条件还有可商量的余地。朝中重臣们把吴忧丢在一边,又开始研究开州提出的条件,经过细致的计算,他们发现除了发银犒赏“叛军”有点困难之外,其他条件不过是一纸任命几枚印章即可打发,因此颇为意动。当然张氏退位是办不到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条件不过是开州嫁祸清河的伎俩。朝堂上议论一番以后,难得地达成一致,官爵钱财全都答应,先哄开州“叛军”撤军再说。黄希增被派遣为代表去大将军府请旨。

    张潋依旧没有出面,黄希增只见到了长史楚元礼。黄希增将来意一说,楚元礼皱起眉头思索片刻道:“这是朝廷诸公公议?”黄希增说是。楚元礼又问:“黄公以为如何?”黄希增道:“或可退敌。”楚元礼冷笑道:“对勤王军疑神疑鬼,对叛军却要封官赐银,楚某鄙陋,不曾听说过这样的高见。”黄希增道:“吴忧名为勤王,实则未必怀着好意。”楚元礼冷冷道:“这莫须有的罪名却真叫人无从辩起,楚某只是想不明白,一个是明摆着的叛贼,一个只是可能怀着恶意,赏开州而远云州,嘿嘿,想不通啊。”黄希增被他讥讽地脸上挂不住,辩解道:“吴忧如何且不管他,开州却是迫在眉睫的威胁,诸公这个决议也是解困之举。叛军流连圣京,恐非百姓之福。”楚元礼怒极反笑道:“黄公以为那杨影刚取得连场大胜却为何忽然软了下来?”黄希增不懂军事,自然答不上来。楚元礼道:“这是因为神威将军马上就要到了,杨影要撤军了。”黄希增惊道:“当真!?”楚元礼道:“当然。所以杨影的条件一定不能答应。就算对圣京百姓有所损伤也不能助长叛军的气焰。”黄希增恍然道:“如此,大将军是早有成算了?”楚元礼道:“这是自然。”黄希增大喜道:“既然如此,便有劳楚大人请大将军早作决断,以释众人之疑。”楚元礼应承。黄希增去后,楚元礼暗自鄙夷道:“书生!”

    楚元礼晋见张潋,张潋近日病情沉重,每日只有一个时辰理事。大将军录尚书事执掌的大部分事务都是楚元礼与六曹主事直接处理,楚元礼作为六曹之首的长史,虽然不过千石的职禄,手中的权柄却几乎便相当于宰相,现在已经有人暗地里称他为“隐相”,作为一个外来人,他能这样迅速地取得张潋的信任并且掌握权柄,着实让人侧目。

    张潋歪躺在卧榻上,听了楚元礼的报告问道:“萨都当真来了?”

    “估算日期,应当是不错了。而且开州已有退意,必是侦知我军的动向。”

    “萨都——”张潋忽然叹了口气,“现在还有谁可以信任?”

    “只要主公信任,那么他就是可信的。”楚元礼沉声道。

    “先生想是有了定计?”

    “逐杨影,留吴忧,观萨都、清河斗。”

    “可是我们只有三万兵。”

    “圣京是天下平衡的支点,只要用谋得当,三万兵也能保住张氏基业。”

    “唉!可惜苏先生早逝……”

    “苏平是老大人的臣子,不是主公您的。当此危难之时,主公不可作此妇人之语,徒惹人耻笑!”楚元礼的口气分外严厉起来了,仿佛在训斥一名不长进的晚辈。

    张潋对于楚元礼的出言不逊却似乎并不介意,温和地笑了笑道:“先生说的是。”

    “现在朝野都盛传主公病重,主公应勉力振作,巡视诸营,提振民心士气。”

    张潋苦笑道:“我确是有病,这不是谣言。”

    “主公一身干系甚大,不可如此丧气,即便不能遍视诸营,至少也要典阅禁军。”

    “好罢……”张潋很不情愿地长叹一口气,看了看自己骨瘦如柴的双手,仿佛是为了惩罚他毒害亲父的恶行,这说不上来的病痛突如其来,搜骨吸髓,几乎将他全部精力都榨干,夜夜噩梦严重影响了他的睡眠质量,以至于他经常地精神恍惚。他还没有子嗣,他还年轻,这本来不成为问题,但得病之后,他完全没有了与妻妾们亲近的心思,绝嗣的恐惧时时攫住他的心,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张家的基业断送在自己手上。张静斋服药后神思昏聩、苏平病亡,他自己也生了这原因不明的怪病,张潋的心态已经有了极大的变化。要是放在以前,他是绝不可能这么快就信任楚元礼这样一个新人并予以大权的,但现在他只觉得生命的精气神都在飞速地流逝,任何灵丹妙药都失去了作用,起先还强撑着走动练剑,现在完全放弃了。他厌烦处理繁杂的事务,厌烦见那些满口国家大事的官僚,讨厌那些心怀不轨的将领……幸好有楚元礼这个特别能干的下属,好似上天赐给他的礼物,楚元礼能文能武,足智多谋,权变机敏,好似另一个苏平复生,于是自然而然就接手了所有的事务。楚元礼做事条理清晰,杀伐果断,借着张潋这张虎皮,威望自然扶摇直上。

    新年,张潋与天子于金銮殿接受百官赞贺,楚元礼有意将张潋座椅置于帝前,命人暗中监视记录百官神态表情。次日,以殿前失仪将昭武将军彭章、侍御史索伏、侍中阚秘等大臣十三人下狱。这十三人一向属于朝堂上的中间派,他们的下狱表明张氏对这些骑墙派的容忍到了极限,于是中间派大臣不得不纷纷表明立场,作为一个派系不再存在。经过此事,明确表示支持张氏的大臣从来没有这么多,而一向支持张氏最力的老牌勋贵郭奉等人对楚元礼的心机手腕表示了赞赏。

    天子新年下的第一诏就毫不留情给了开州一个耳光:开州举兵侵犯圣京为叛国行为,褫夺杨影夫妇等开州叛乱首脑一切禄位,并为其首级定下千金到百金不等的赏格,裨将以下叛军官兵只要投效即可获赦免等等。开州使者被割去耳鼻,乱棒打出圣京。当日诏吴忧检点精锐一千军入京,天子与张潋同在五凤楼检阅云州勤王军。随后天子设宴款待吴忧及云州高级军官,张潋抱病出席宴会,与吴忧同席。张潋对吴忧这位英雄了得的妹夫颇为看重,二人从张颖谈起,闲聊家常,意态颇为亲近。只是张潋病后身子虚弱,略饮了两杯酒,支撑了一会儿便露出倦怠的神色。张潋退席之后,楚元礼便代行起礼宾的职责。

    宴会后,天子亲赐吴忧的云州军天家紫罗兰战旗、金鼓、尚方剑、麒麟铠、画鹊弓、定风枪、全套鎏金马具等,无比荣耀。吴忧即请以大将鲍雅率千骑精锐为天子亲军。当时上下皆错愕,留一支外军驻扎城内还是皇宫重地,这无论如何是办不到的,还是郭奉最先反应过来,直斥吴忧傲慢失礼,天子警陛,岂是外臣所能过问!楚元礼却道无妨,鲍雅勇名素著,可授从四品云骑都尉,归入禁军统领左领军张尚麾下听令调度。因为如今大部分禁卫军已经与城卫混编,共同守御京城,所以鲍雅率领这一千人也不必部署于皇宫,跟随其主官张尚编入朱雀门守备军,自成一营,驻扎外城,服从差遣即可。众所周知朱雀门为圣京最重要的门户,守军也是最多,有战兵四千,足够监视鲍雅和云州军翻不起浪头来。如此一来既没有扫了吴忧的面子,又给了朝堂诸公一个台阶下,可以称得上是两全其美了。吴忧、鲍雅当即服从。次日吴忧又陪同张潋检阅卫戍精兵,圣京兵甲仗鲜明,挺胸腆肚,仅从外表来看,其威武雄壮远胜一身征尘的云西骑兵。吴忧心中嗤笑,嘴上随意赞赏两句,就把张潋这位大舅哥给糊弄过去了。京中诸事了断,鲍雅领兵上任,吴忧连夜出城,厉兵秣马,准备给杨影留下点难忘的纪念。

    杨影潜伏于圣京的探子迅速将消息传递出来,杨影大怒,想不到自己一番辛苦到头来竟是便宜了吴忧。不过根据可靠的情报,萨都的大军很快就要到了,撤退势在必行,想必圣京也是得到了消息才敢如此嚣张。既然攻克圣京已经不可能,杨影就把打击的目标放在了吴忧身上,大军徐徐撤退,他派董不语率一万余精锐潜伏断后,如果吴忧敢追来,那就给他个好看。

    吴忧的侦察做得很到位,这主要还得益于云州这一次带来的秘密侦察武器——高空猎鹰,草原上目光最犀利的猎手,一次侦察范围达百里。借助这盘旋在高空的“眼睛”,吴忧不但掌握着杨影撤退的路线,潜伏的董不语军的行踪也难逃鹰眼,吴忧也没有胃口吃下董不语的一万精兵,只是派狄稷率一支游骑兵在董不语埋伏的山谷上风头放了一把火,董不语不成想没等来吴忧却等来一顿烧烤盛宴,被烧得焦头烂额,冒烟突火狼狈不堪逃往开州。猎鹰的侦察让吴忧还有个意外收获,他发现了正向圣京靠近的另一支大规模部队,这只能是萨都的军队了。以吴忧现在的兵力而言,打杨影几下闷棍没有问题,但面对萨都这近二十万大军可就力不从心了。想起阮香决战的豪言,吴忧立即派人给阮香送信——萨都已经出现,决战的时候到了,快带兵来吧。

    阮香的回复出乎意料地快捷,回答更是出乎吴忧的意料之外:计划略有变故,请吴忧想法暂拖延萨都的大军几日,实在不行就进入圣京躲避一下。阮香自会调兵接应。吴忧不疑有他,找来陈玄、苏谒、罗奴儿、罗兴等商议。

    吴忧将阮香回信的事情说了,问众人意见。陈玄首先道:“主公,此事透着蹊跷,清河怎么偏偏在这要命的时候出了变故?别的不说,只要被萨都逮住,咱们都没个好儿。我看咱们不能按着清河给咱们画的道道儿一路走到黑,弄不好咱们几千弟兄可就交代在这里了。”

    罗奴儿道:“我同意陈先生的判断,防人之心不可无,在利益面前,清河跟咱们的盟友关系难保不会发生变故。一旦他们像上次嘉秀关一样把咱们晾了,恕我直言,咱们这次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圣京不堪一击,咱们要是独自面对萨都,这里就是咱们的埋骨场。”

    吴忧倒不成想罗陈二人对清河的成见如此之深,一上来就怀疑清河的诚意。不过这可能代表了军中的主流意见吧,阮香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确实很让人怀疑,毕竟要论勤王军,清河才是重头,而且清河一向尊崇皇帝,这次眼巴巴看着圣京被围却毫无反应,未免太过消极了。不过吴忧还是不愿怀疑阮香,他相信,阮香不会眼睁睁让他跳入萨都的包围圈的——也许萨都的兵力超出了预期,清河正在调集部队呢?但这样的推测却是无法立住脚的。吴忧也是老于带兵的人了,未算胜先算败,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的。现在圣京周围局势如此险恶,一不留神就要饮恨沙场,罗、陈的谨慎有道理。

    “苏谒先生有何高见?”吴忧心中虽然有了定计,却不忘征求一下苏谒的意见。

    苏谒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见吴忧询问,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又去想自己的事情了。

    “罗兴?”吴忧挨个点名。

    “末将以为,清河一向是我们的盟友,可以信任。要暗算咱们的话,他们只需掐断咱们的补给线就可以了,这对他们而言不费吹灰之力,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听起来也有理。”吴忧点头道。

    “将军,请借一步说话。”苏谒像是忽然决定了什么事情一样,抬起头来沉声道。

    吴忧诧异的神色怎么都掩饰不住,陈玄对这种明显的不信任则勃然大怒,拂袖而起,大步走向帐外,罗奴儿等将也是有不平之色。吴忧忙挽留道:“陈先生留步!”望着苏谒道:“苏先生,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不妨讲在当面。”

    苏谒却坚持道:“只能与将军一个人说。”

    不等吴忧吩咐,帐中众人鱼贯出帐。

    吴忧这时候也感觉到苏谒所言必定十分重大,否则他不会这样郑重其事地一再强调。等到确认众人已经离开一段距离之后,苏谒一字一顿道:“阮香已经把你出卖了。”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在吴忧耳边炸响,吴忧一把抓住了苏谒的衣领,厉声道:“你胡说!”

    以苏谒的身手,原本可以轻松避过吴忧这一抓,但他并没有避让,双目如钢锥一般攫住吴忧的双眸,沉声道:“千真万确!清河主力根本不在昌平关,而是南下攻取柴州、开州去了,昌平关的大军,只是一个幌子!阮香不惜以身犯险,就是让你和张、杨两家相互牵制,将天下英雄玩弄于鼓掌之间!清河大军尽在江南,莫说是拖延几日,就是拖延几十日,清河也拿不出兵力来和萨都决战。”

    吴忧的双手关节因用力而发白,脸上青筋暴跳,尽管他根本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但苏谒的话怎么听都不像假话,他有什么必要说谎呢?

    “苏……先生,你可有凭据?”吴忧咬牙切齿道。

    苏谒轻轻振衣,弹开了吴忧的手,长揖道:“将军,咱们的缘分尽了。”说罢径自出门而去。这也不能怪苏谒绝情,实在是他说出这惊天动地的消息来,本就是违背了“那人”的意愿,其中所冒的风险吴忧根本就想象不到,如此披肝沥胆却见疑于吴忧,自然是没法再呆下去了。他本性高傲,其中曲折之处更不屑于跟吴忧解释,只有愤然离去了。

    苏谒说出的消息太过震撼,吴忧心神摇动,心里只有一个声音翻来覆去地嘶吼——小香出卖了我——天地之间仿佛也只剩下了这不甘的怒吼,他心中最为倚重的坚强基础轰然崩塌,神思恍惚之间竟是没有注意到苏谒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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