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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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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不凝热心地邀请阮香和她住在一起,山上的房屋是为五百人准备的,但因为常年有伙计在外面经商走镖,实际上在山上常住的人也就二三百人,所以空房子很多。

    水凝是山上唯一的女性,所以众人专门给她建了一栋独立的小院。众人对她溺爱非常,建造这小院自然拿出了全部本领,屋子宽敞干净舒适。几位寨主立下严令,不准任何人踏进小院半步,寨主们也不例外。水不凝自己住在里面虽然清净,但她天生喜欢热闹,练功之余,不免有些寂寞。吴不忧等人隔三差五下山一次,给她带回来一些玩具衣服,却从来不肯带她下山。水不凝对此大为不满,但这个规矩是吴不忧定的,虽然平时吴不忧和大家打打闹闹没点儿正经样子,但他认真起来说的话水不凝却不敢不听。

    水不凝还不知道,周国的禁魔令还在执行当中,像她这种半吊子法师如果被人识破身份的话,最大的可能就是直接被人送上火刑柱。或者处以别的私刑。经过两百多年的禁魔法令宣传和实施,无知百姓们对所谓“妖人”深恶痛绝。水不凝自然不会将自己和“妖人”联系在一起,但别人未必这么想了。

    “哟嗬,好累!”水不凝兴冲冲追了吴不忧半天,出了一身大汗,最后终于召唤出一道小小的闪电,把吴不忧给电麻了,冲上去暴打一顿才算解恨了。

    “我要洗澡!快烧水!”水不凝对着卧室里一根粗竹管喊道。不一会儿,竹管中传来咚咚咚的三声小鼓响,显然有人听到了。

    阮香这才注意到,宽大的卧室里还有一个浴池。几根竹管嵌在池壁中。而这位小姑娘布置房间的品味她真的不敢恭维。屋里没什么女孩子专用的东西,屋子里的家具就一张大床,一个梳妆台,一张书桌,一面墙上悬鞭挂剑,全是兵刃,另一边墙上狼皮、野兽头骨、照妖镜、八卦符乱七八糟挂了一墙。

    水不凝拉着阮香东拉西扯,两人说了会儿话,忽然水不凝抽抽鼻子嗅道:“什么味道,什么东西馊了?”

    这话一说,阮香的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神情也忸怩起来,那是她身上很久没有洗澡发出的味道。

    “哈哈哈哈——”发现问题所在之后,水不凝大笑起来。“没关系了,咱们一起洗好了,反正也没有外人。”

    阮香从十岁以后就没在别人面前展露过身体了,水不凝的提议让她感到很尴尬。但这大冷的天实在没法到外面溪涧中去洗澡。见水不凝一脸期待,倒也不好拒绝。期期艾艾道:“那个……还是你先洗吧。我自己来就行。”

    “呵呵,姐姐害羞了啊!”水不凝伸出手指隔空在阮香脸上画着圈圈笑道。

    不一会儿功夫,几个管子里传来汩汩的声音,很快几股水流从管子里流出来,有冷有热,整个屋子里很快就水汽弥漫。

    “你不来我先洗了!”水不凝三下两下脱了衣服,站在浴池旁边,闭着眼睛,大叫一声,“扑通”一下就跳进了水池,溅起了老大的水花。

    阮香莞尔一笑,不知道水不凝洗个澡居然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不过水不凝下水以后就没了动静了,水面上只有几个泡泡留下。过了大概有五分钟,她仍然没浮上来。阮香不禁有点儿担心,她不会跳进去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了吧?

    阮香探着身子,轻声呼唤:“水凝——水凝——”没有动静。她伸手探了一下浴池中的水,温度适中,水也就半米多深,不像能淹死人的样子。忽然她的手碰到了一具柔滑的少女躯体,两只柔若无骨的小手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拉。阮香一惊,整个人失去平衡,在水不凝银铃般的笑声中跌下水去。

    “你怎么能在水下闭气这么久?”阮香浑身上下立刻湿透了,只好除去衣衫,把身子全浸在水中,只露出个头在水面上。她对水凝能闭气那么久非常好奇。

    “法术罢了!水下呼吸,听过没?没有就算啦,反正我就是在水下待一天都不会有事的。以后法力高强了,我还能变成鱼呢。你喜欢哪种鱼?”水凝钻过来,亲昵地和阮香并排坐着,她打量着阮香沾着水珠的脸,赞叹道:“姐姐真的好美啊!”伸手就抚mo阮香的身体,啧啧道:“就是有点瘦。”

    阮香慌忙挪开点,躲避水不凝的小魔爪,心里怦怦乱跳,她还不习惯被人碰触身体,即便这人是同性的小美女。

    “哇!姐姐的胸为什么这么大,人家的就那么小?”水不凝仍然腻着阮香,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喊道。解去了束胸布条的阮香更加丰姿诱人,水不凝一脸疑惑地比较着自己青涩的身体和阮香发育良好的躯体。鬼使神差的就想摸阮香的酥胸。阮香吃了一惊,忙抱着胸躲开了,嗔怪道:“别闹了!我生气了。”

    水不凝吐吐舌头,道:“好啦,不闹——那,问个问题,是这个越大越漂亮么?我问过大哥,他一听就跟见了鬼一样,还嘱咐我不要再问别的男人这个问题。不能问男人,问女人总行吧?”她在自己胸前比划着。

    “我哪里知道!”阮香从来没有过什么闺中密友,在她十七岁的生涯中更是除了读书就是练武,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更别说和人讨论了。她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回答。

    “姐姐头发这么长,洗起来一定很麻烦吧?”水不凝依旧喋喋不休地表达着她的惊叹,“我的头发才长到这么长就分叉了,你有什么秘诀么?告诉我吧,姐姐~~姐姐~~说说嘛……”

    被水不凝这么缠着,阮香真是头痛无比,不禁后悔答应和小丫头同住了,也许自己真应该冒着凉风去溪边洗澡。两女正说话,忽然听床脚那里传来男人大说话声,两女吓了一跳,阮香立刻取过放在池边的宝剑,警觉道:“谁!”

    那边却是断断续续传来奇怪的似乎被扭曲了的说话声音。

    “二哥,你说老大设计的这东西管用吗?我怎么什么都听不见?”

    “……确实听不见,是不是坏了?”

    “是不是堵了?下次让修管道的兄弟检查一下。”

    “我说,大哥是不是做了什么机关啊,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嗯,这个说不好,这些东西都是他亲手设计的,很难讲。”

    “你有没有胆量去问问他啊?”

    “去,要问你问去,要是让他知道咱们在这偷听,看大哥不打烂你的头。”

    “唉,算啦。看来今天是没戏啦。走吧。”

    “别着急啊,把这个盖上再说。”

    声音逐渐变弱,然后是几声沉闷的填土似的声音,最后完全听不到了。阮香和水不凝面面相觑,阮香就看到水不凝眼中一团怒火在膨胀,似乎整个浴池的水温都上升了。

    “是二哥和三哥。哼哼,这两个家伙,居然来偷听人家说话!还有,最可恶就是大哥,居然留这种缺德机关,怪不得当初建房子时候他那么热心。幸好坏掉了。不过也不能饶了他。我……我找他算帐去!”

    “喂,穿上衣服再说!”阮香也吓了一大跳,要不是她提醒,水不凝差点儿就裸奔了。

    穿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另一个问题,阮香的衣服全湿了,一下子晾干是不可能了。

    “没关系,没关系。穿我的衣服。”水不凝热心地取出自己的衣服道:“你那衣服也该洗洗啦。”

    水不凝的衣服都是可爱的少女装束。她身材又小,衣服自然不会很大,穿在阮香身上都显得紧绷绷的,身体曲线完全展露出来。

    “我们去找大哥算帐!”装束已毕,水不凝摩拳擦掌道。

    “算了吧,都这么晚了。我们把那个洞找出来堵上就行了。”阮香并不想头一天就和吴不忧起冲突,何况是为了这么一个说不出口的理由。

    “你不用怕!有我给你撑腰呢。”水不凝拉起阮香的手道。

    “太胡闹了。”阮香心道。不由自主竟被水不凝拉走,心说这小丫头真是精力过剩。

    两人还没出屋门,就听有人在院外边道:“四寨主,晚饭送来了。老大说,你今天辛苦,加了一只鸡。”

    “咦!那先吃饭。”水不凝一下子忘记了刚才的不快,拍拍肚子道。“改天再找他们算帐。姐姐你不反对吧?”她期望地望着阮香。

    “我也饿了。”阮香微笑道。

    “那好,吃饭咯。”水不凝笑出声来。三步两步跑出去开了院门,果然有个食盒放在那里,水凝笑嘻嘻提了回来。

    很久没有安心吃过像样的饭菜,虽然厨艺只能勉强算一般,但阮香吃得很香。

    风卷残云一般将所有食物都吃下去,阮香这才发现水不凝一直没有动筷子,正呆呆地看着她。

    她不好意思地舔舔嘴唇道:“在军中习惯了吃得快,不好意思把你那份也吃了。”

    “没关系没关系。”水不凝抢着说,随后眼圈儿似乎都有点儿红了,“姐姐到这里来一定吃了很多苦吧,看你这么饿,我还拉着你乱走,还这么胡闹,真是不应该。你没有吃饱吧?我让他们再做一份送来。吃了饭早点休息。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怎么会怪你呢?这里就是凝妹对我最好了。别哭出来哦,哭了就不漂亮了。”阮香微笑着安慰水不凝道。

    终于可以上chuang休息的时候,阮香已经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原本阮香以为自己不会这么快睡着的,长期不安定的生活让她需要随时保持清醒,从来不能真正安睡。不过这个地方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气息。累了一天,水不凝睡得更快,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还挂着一丝甜甜的笑容。她一直像小孩子一样蜷缩着身子睡。睡着了表情也十分惹人怜爱。水不凝小小的温暖躯体睡在旁边蜷成一团。阮香都有种想抱抱这小妹妹的冲动,为自己这个想法大大吓了一跳,阮香忙转个身睡去了。

    转天阮香醒来的时候,水不凝早就不在了。只见房间里洒满阳光,感到身上的肌肉又酸又痛,不过总的感觉还是相当舒适的。床上被子被踢到了一边,阮香只着贴身小衣睡着,小腿、臂腕都露在外面,娇懒柔弱,看上去分外诱人。仿佛回到了熟悉的少女时代,没有军国大事,没有忧愁烦乱,每天就是读书练剑,吟风弄月。

    阮香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光着脚轻轻跳下床,脚上的血泡昨天已经戳破了,现在看上去基本平复了。拾起梳妆台上的木梳,阮香开始梳头,顺手推开窗户,清冷的空气倾泻进来,阮香整个人精神为之一爽。

    将头发挽成发髻,披了长衫,阮香打算去溪边简单洗漱一下。看看太阳,约莫时间已经差不多是中午了,自己居然睡到这样迟,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阮香有些自责,怎么可以这样松懈。

    要洗漱,最近的地方当然是泉眼那里,阮香本来以为会碰到几个寨兵的,不过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广场那里也静悄悄的,好像偌大的山寨就剩下了她一个人,着实有点儿诡异。不过阮香见过的怪事也不少了,心里承受能力是相当的强,并不以为意,依然走到泉水那里洗了脸。

    随着“哗啦”一声水响,水不凝像一条小小的美人鱼冷不丁从水里钻了出来,吓了阮香一大跳。

    “姐姐醒了?”水不凝笑嘻嘻地瞧着阮香道,看起来很为自己小小的恶作剧而得意。

    “起晚了。”阮香没法对这调皮的小女孩生气,只好报以微笑。阮氏家规森严,不管是子女婢仆,天不亮就要起床,洒扫、洁身,读书、练武,不容有一日懈怠。如果在家起得这么晚的话,可是要受到严厉的家法惩罚的。

    “对了,水这么冷,你怎么还在水里待着?小心着凉。”阮香关切地道。

    “没关系啦,我在练功。不信你瞧瞧。”水不凝从水中浮上来,一直到最后完全站在了水面上,袅袅婷婷走上岸来,衣衫头发干净整洁,没有一点水迹。

    “法术之道,果然神奇。”阮香心下感叹。“对了,寨子里的人呢?怎么我出来一个人都没有瞧见?”

    “哦,他们啊。今天没有安排训练。山下有家眷的都下山了,其他人么,有人打猎,有人砍柴,有人编筐,有人烧砖……反正都忙着哩。对了过两天张超、张雄两位头领就要回来了,他们两人倒是难得一起回山,不知道会给我带回什么玩意儿呢。”水不凝神往地道。

    “那以前他们没有一起回来过么?”阮香奇怪地问道。

    “两人一个走镖,一个行商,很少走一路的。他们今天上午才用信鸽传信回来,不约而同地说要回来。大哥都有点儿奇怪了呢。”水不凝道。

    “那几位寨主去哪里了?”阮香本想直接问吴不忧的,不过话到嘴边就成了这样。

    “他们……”水不凝搔搔头,“干活去了。”

    “干活?”阮香并不知道这所谓“干活”有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在里面。一般说来,山贼们能干的“活”不外乎绑票勒索、打杠子抢劫之类。

    “嗯,干活呗。”水不凝比划了一个挖土的动作。“就这个样子,干活喽。”她这么一说,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姐姐,不如你入伙山寨吧,那叫什么来着,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秤分金……”,望着阮香有点奇怪的眼神,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啦,那些套话就不说了,反正从我上山他们就没让我喝过酒,金子也没见分过,杂活倒是做了不少。人家的手都磨起茧子来了。”水不凝说着说着就跑了题,语气仿佛受了气的小媳妇。“……啊,忘了告诉你,其实……是大哥说,你要是不入伙,那就不能在山上待着了,万一引来麻烦就不妙了。不过二哥、三哥还有我都不同意了,哪儿有强逼着人入伙的,是不是?”

    “为什么总是大哥说、大哥说,他有什么话,不会自己跟我说么?”阮香道。

    “这个么,我想他也会不好意思吧。早晨我还和他吵了一架。”水不凝噘起嘴道。

    “我想看看他们去干什么活去了。只有他们三个人么?”阮香不想再费无谓的口舌,这个山寨里核心人物看起来就是吴不忧了。不把这人收服的话,自己很难在这山寨立足。

    “当然只有他们三个了。你要看他们干活啊?放心吧,他们不会偷懒的。不过很枯燥就是了。”水不凝一边说着一边当先引路。向后山走去。

    通往后山的路比前山陡峭,也没有前山的路整修的好,只是草草整理了一下,看上去有个大体的样子,似乎还没来得及仔细整理。

    阮香随着水不凝走了大概两三里就看到一道一丈多深十几丈宽的沟出现在面前,随着沟里铁锹挥动,不时有新的土块被扔上来。

    再到近前一看,只见吴、齐、钱三人正在沟底卖力地挖土。三人只穿着短衣,脖子上搭根毛巾,身上汗渍渍的沾满了土。

    听到环佩叮当的响声,三人只道水不凝来了,钱不才首先道:“死丫头!早晨叫你来,推说要练功,现在我们都快挖完了,你才过来!”

    齐不信头也不抬边挖边道:“好了好了,你来了就好了,快来个小法术帮帮二哥的忙吧,我这挖到一块大石头。”

    水不凝冲阮香眨眨眼,故作为难道:“可是人家不擅长土系的法术哦。”

    吴不忧闷头道:“老齐,咱们可是说好了一人一段,不准找人帮忙的,刚才我挖到一块更大的都没说啥哩。”高声道:“小妹,不准帮忙,谁挖完了谁先吃饭。”

    齐不信铲了几铲,哀鸣一声:“啊呀,坏了坏了,我这里是个石头窝!下面全是石头……”他抬起头来,试图给水不凝打个眼色,让她偷偷帮个忙,不料他一抬头就看见了换上了女装的阮香,他大张着嘴巴,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时间居然忘了自己原本打算干什么了。

    “老齐,干活啦,愣着干什么,大哥可比你快了!他的饭量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他先吃,咱俩又得饿一天……啊!你是……”钱不才抬头擦汗,然后就像泥塑一样呆住了。

    水不凝躲在阮香背后,嘻嘻笑着对两人做鬼脸。只有吴不忧最沉得住气,一直不肯抬头,双手不停,挖得尘土飞扬,很快就大喊一声:“好啦!又是我赢,二位兄弟,俺先行一步了。”

    说罢吴不忧一耸身从沟底跃了上来,拍拍身上的土,瞟了两女一眼,眼光掠过阮香的时候,虽然一脸夸张的高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他的眼神里却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惊艳。

    “回见回见。”吴不忧随便朝两人拱拱手道。

    “什么回见嘛!大哥,我有话和你说。”水不凝一下子抓住了吴不忧的袖子,回手又一把抓住阮香的袖子,大声道:“阮香姐姐要入伙!”

    此言一出,吴、齐、钱三人都愣住,阮香也是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何时说过这话。

    “姐姐是不是?是不是嘛。”水不凝晃着阮香的手道。然后又晃吴不忧,“大哥,你说句话!阮香姐姐要入伙,你同意不同意?快说快说!”

    “不同意。”吴不忧斩钉截铁道。

    “你!那……举手表决!”水不凝眼珠一转道。不等吴忧反对,对齐不信、钱不才两人道:“你们同意么?”

    “同意!”“同意!”这次两人不理会吴不忧臭臭的脸色,涎着脸像是鸡啄米一样点头连声应和道。

    “我也同意,三比一。通过。”水不凝得意洋洋地道。

    “可是……我还没有说话呢。”阮香示意水不凝注意考虑一下当事人的心情。

    “你反对也没用啦。就算反对也是三比二,反对无效。”水不凝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山寨的五寨主了。呵呵,不要这样表情了。来来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说着将吴不忧和阮香的手交叠在一起。

    这下吴不忧和阮香完全没有料到,两人手甫一接触,立刻像被什么蜇了一下似的,立刻分开了。阮香的脸红了,吴不忧却飞也似的走了,没人看见他的表情。

    山寨中一栋题着“聚义厅”三个大字的大屋里,吴忧指挥几个喽啰摆放香案和交椅。齐不信、钱不才都换过了衣服,和水不凝、阮香一起进了大厅。

    “咦,大哥,看不出来,你手脚满麻利的嘛,这就摆上香案了?刚才还不情不愿的呢。啊,我知道了,你是欲擒故纵对不对?”水不凝揶揄地笑道。

    “唉,你小孩子不懂事就不要乱讲。”吴不忧叹口气道。“这不是结拜用的。我是给山寨好好做个了结。咱们黑风寨马上就要关门大吉了。”

    “关门?什么意思?”

    “就是不干了,混不下去了。”吴不忧像是赌气似的说道。

    “为什么呀!”水不凝这孩子没别的长处,就是一定要将所有不懂的问题都问清楚。

    “堂堂大周清河郡主,怎么能背上一个贼名?”吴不忧有些惋惜地打量着周围,随后正容对水不凝道:“加入山寨,说得容易。郡主是什么身份?能与咱们贼寇为伍?带上‘贼寇’这种终身洗不去的污点,你让她以后怎么有脸继续她的大业,实现她的抱负?”吴不忧又瞪了齐、钱两人一眼,“还有你们两个,起什么哄!小妹不懂事,你们也不懂?天上的凤凰怎么会和一般的乌鹊比肩同飞?”

    水不凝从没见过吴不忧这样疾言厉色地跟她说话,很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委屈的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转。齐、钱两人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阮香却看不惯吴不忧这样放肆地说话,以前可只有她教训别人的份儿,从没人敢在她面前训人。这个吴不忧的确很有种,至少敢在她阮香面前这样说话的是头一个。而且阮香怎么听都觉得吴不忧“凤凰”的比喻是暗里讥讽她落地凤凰不如鸡的意思。看着单纯的水凝一脸委屈,朴实憨厚的齐、钱两人不善言辞,只能听吴不忧这毛头小子的斥责。阮香现在是越瞧这个吴不忧越不顺眼。

    阮香心里暗自着恼,这些或许都不是理由,也许只是因为这个吴不忧总是带着一副让人讨厌的神情,还有他身上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气质。阮香年纪虽轻,却已经阅人无数,一般人在她锐利的目光下都变得像一本打开的书一样一览无遗,但是这吴不忧是个例外。尽管两人接触不多,但阮香有种直觉,吴不忧冷淡的客气和表露出来的那点恭敬,不见得是真正对她的敬畏,更多的是带着点儿怜悯。大概这个吴不忧是这里唯一一个根本就不在乎她的身份的人吧。虽然一向自诩平易近人,没有架子,但事实上阮香对自己的身份还是很看重的,吴不忧这种大刺刺的态度尤其不可容忍。他凭什么敢无视自己的身份呢?一个小小山寨的贼头而已。

    阮香就是阮香,尽管心里已经“臭贼,小贼”骂了几百遍,脸上却展开了一个最甜蜜的笑容,道:“大哥说笑了,所谓郡主什么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阮香不过一个四处逃亡的人,承蒙各位不弃予以收留,阮香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阮香这下是豁出去看看这吴不忧到底打算怎么样了。不过这声“大哥”还是叫得相当勉强,阮香得费不少力气压住欲呕欲吐的感觉。因为在灵州这地方,“大哥”这称呼,除了其本来的意义之外,还是妻子对丈夫的称呼。在某些特定的场合下叫出来,自有一层暧mei的意思在里面。

    “哈哈哈!郡主殿下真是抬举小人啊。”吴忧夸张地作受宠若惊状。阮香最烦就是看到他这副表情,假的太直接了,一点儿艺术含量都没有。让人只想在他脸上狠狠打一拳,然后踩上个百儿八十脚才解气。“不过——”在阮香有机会翻脸之前,吴不忧飞快地接上话道:“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的两位兄弟和小妹又不反对,那我也就勉为其难,收留你吧。”

    阮香一听,如同被人迎头打了一记闷棍,鼻子都差点儿气歪了,偏偏还有水不凝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女孩跟着添乱:“啊呀,大哥,原来你答应了!真是的,用那种奇怪的腔调说话,害人家担心半天。香姐姐,你的脸色不太好哦。你不高兴么?”她已经完全将刚才的不快忘到了脑后。

    “我……我当然……很高兴!”阮香似乎是从牙缝儿里挤出这几个字来。

    “喂喂!你们会不会过日子啊!这牌子又不是不要了,轻点儿放。回头可以拿它做副门板。”吴不忧抽空大声地对几个干活的喽啰吆喝道。

    一个老兵笑嘻嘻道:“大头领,这板材这么好,做门板可惜了,不如赏给我做副寿材吧?”

    “寿材!”吴不忧急赤白脸道,“你才多大岁数?才六十?不行不行。就你这身板,怎么也得再活五六十年,等你入土的时候,我都该死了。也不是欺负你,说好了,谁先死就给谁。”

    “哼,小气样儿。”几个寨兵显然对这位老大殊少恭敬之意,嘻嘻哈哈继续干活。

    吴不忧好似非常随便地顺便对阮香道:“既然你执意非要入伙,我也不好拦阻。以后你就是山寨的五头领了。为了祝贺你成为我们的一员,从今天起,你就改名阮不香吧。”

    “老大英明!”齐不信、钱不才两人像是事先早就准备好了似的,异口同声道。

    阮香只觉得一阵眩晕,“阮不香”!?这是什么奇怪东西?现在她可亲自体会到水不凝当初的心情了,也许还有齐不信和钱不才的。

    “姐姐姐姐!你没事吧?”水不凝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这一定是幻觉幻觉。”阮香混乱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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